瓦莱乔老镇是明乔河下游北岸的一座村镇。
这里最早的时候曾经是庇护二世教皇潜修的地方,庇护二世在这座古老的镇子里呆了将近4年。
后来他在自己的自传体著作《论信仰》中这么写到:“在瓦莱乔老镇的那4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即便后来我每每站在万众面前接受礼拜时,也总是怀念那段好时光。”
瓦莱乔老镇有一座很古老的教堂,几乎每有人记得这座教堂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似乎自从有镇子那时候起,这座教堂就已经存在了。
贡帕蒂现在就在这座教堂里。
教堂旁边的钟楼不是很高,不过却是镇子里最高的建筑。
关键是站在钟楼上就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对面威尼斯人的动静。
罗马忒西亚军队到达明乔河边的时候才发现威尼斯人居然破坏了河上唯一的一座木桥,如果想要再找一座桥渡河,至少要向上游走上十几法里。
更糟糕的是,上游的地形复杂,过了河之后对岸就是大片的沼泽和湿地。
很显然如同火炮这样的重武器是无法通过那片沼泽湿地的,所以贡帕蒂从开始就做出了准备强渡明乔河的决定。
只是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春汛泛滥的时候,原本水势就因为地形的缘故很湍急的明乔河,不住翻滚流淌的河水成了罗马忒西亚军队眼前的拦路虎。
“必须尽快过河,”贡帕蒂摸着下巴上修剪得很整齐的胡须慢悠悠的自语着“我们必须赶在法国人干出蠢事之前解决威尼斯这边的麻烦。”
“法国人会干什么大人?”
一个军官有些好奇的问,这个叫卡拉里奥尼的军官是贡帕蒂从博洛尼亚军事大学亲自挑选出来的一个学生。
而他在进入大学学习之前,是个小有名气的建筑师。
当初贡帕蒂在蒙蒂纳看到了正在修建城堡的工地上负责勘察一座角楼的卡拉里奥尼。
当看到这个建筑师用很简单的几根木棍之间的夹角变量,就计算出了明显要高出四周地基一段的角楼应有的高度后,贡帕蒂立刻惊讶于对方的头脑和潜力。
于是他几乎是半强迫的把这个建筑师送进了刚刚开张不久的博洛尼亚军事大学,就此成为了博洛尼亚军事大学第一批学生中的一个,也成了专业炮兵科的第一个学员。
现在卡拉里奥尼是贡帕蒂的副官和助手,只是做为最早的专业炮兵军官,这位已经年过30半路改行的建筑师还要学习很多东西。
“他们会进攻米兰。”
贡帕蒂闷声说了句,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西部军团除了监视米兰方向的奥地利军队,同时还肩负着监视热那亚法军的任务。
所以现在他突然挥兵向东,甚至直逼明乔河畔,这不但出乎威尼斯和奥地利人的意料,甚至就是法国人大概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法国人会进攻米兰。
这个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可以感觉是多么让人难以容忍。
对于如今已经如同一座不设防空城的米兰来说,就如同一个已经认命的女人,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成为睡她的主人。
不过想来不论是城里仅有的那点奥地利人还是米兰城的当地居民,大概都不希望最终被法国人给睡了。
“大人我们是不是来得及赶回米兰?”
卡拉里奥尼有些担心的问。
他没有参加过与奥斯曼人的战争,也没参加过对法的第二次意大利战争,准确的说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至于当下罗马忒西亚与其他国家的关系,他也是完全陌生的。
“这要看奥孚莱依。”贡帕蒂有点无奈的说。
贡帕蒂知道奥孚莱依一直把他当成最大的竞争者,随着罗马忒西亚军队体系逐渐稳定下来,分别以俩人为代表的军官派系也已经渐渐成型。
如果说之前亚历山大的军队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军官团体系,现在对所有罗马忒西亚军官来说,才是真正确立自己在这个庞大的军事集团中地位的开始。
这其中除了罗马忒西亚军队之外,同时还包括着比萨,那不勒斯与西西里,或许将来还有卡斯蒂利亚的军队。
贡帕蒂是少数清楚的了解亚历山大未来的“大帝**”计划的人之一。
对于这个计划,贡帕蒂只想说:“公爵的想法‘很新鲜’。”
奥孚莱依是不是已经顺利渡过波河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因为没有关于奥孚莱依的消息,贡帕蒂才对何时渡河有些握不住,毕竟根据情报威尼斯人在明乔河以东的威尼托地区布置了大约6000人的兵力,如果奥孚莱依真的有失,那么他一旦渡河就有可能会被威尼斯人缠在威尼托地区。
到了那时,就算是法国人原本还沉得住气,大概也会因为这难得的机会铤而走险了。
而他的任务就是确保奥地利人的军队到来之前,法国人不能占领米兰。
米兰,的确如同一个已经不设防的女人,不过这个女人只有在还没有被人的手的时候才更有魅力。
亚历山大就是希望米兰成为令法奥两国纠纷重重的那枚棋子。
“准备渡河。”
贡帕蒂忽然开口,他的神色镇定声调平和,就好像只是说要到河对岸去散步,而不是随着这句话即将爆发一场激烈的战斗。
“大人是不是再等等,也许奥孚莱依大人那边很快就有信儿了。”
副官有些担忧的劝阻着,渡河可能会造成的巨大伤亡让他暗暗忧心,毕竟对任何君主来说,过多的伤亡除了意味着军队的损失,还有就是大批的抚恤和招募新兵导致的战斗力大跌。
想来如果那样,将军肯定会受到公爵大人的申斥。
“不能再等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必须在法国人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解决威尼斯人,至于奥孚莱依,”贡帕蒂不易察觉的皱下眉梢“相信我,他在担任行军队长的时候,公爵曾经不止一次让他代替自己指挥部队,所以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贡帕蒂的话让副官松了口气,虽然关于参谋长的一些传言和贡帕蒂说的似乎有所出入,不过卡拉里奥尼决定相信自己的主官。
看着匆匆走远的副官背影,贡帕蒂这时候才用手指揉了揉因为尽量克制没有皱起来而有些酸痛的额头。
“奥孚莱依将来会成为个优秀的参谋长,他的认真和细密可以让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变得几乎无懈可击,也可以让一群乌合之众变成训练有素的精兵,这是奥孚莱依的优点,不过也正因为这个,他也只适合当个参谋长。”
这是亚历山大曾经私下里对巴伦娣说过的,他会这么详细的分析评价自己的手下,只是希望巴伦娣在摄政期间能够准确的因才适用。
不过这虽然是亚历山大夫妻私下里的议论,可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就不清楚这位行军队长的特点。
“奥孚莱依,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说了这句即使是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的话之后,贡帕蒂就把所有的担心,忧虑和烦恼抛到了脑后。
“贡帕蒂是个富有进攻精神的人,不过有趣的是他却很擅于防守,只是以他的性格,即便是在防守当中,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会立刻抓牢,然后予以坚决的主动反击。”
贡帕蒂不知道亚历山大不但这么评价过他,甚至还如此叮嘱巴伦娣:“当你处于关键时刻难以做出决定时,就派贡帕蒂去完成这个任务,因为即便他失败了了,局势也不会比这个更糟了。”
罗马忒西亚军队是在上午的时候开始渡河的。
每天这个时候的明乔河的水势会稍稍减缓,不过即便这样,当一条木船刚刚放入河里,就立刻被一个浪头掀得打横漂了出去,然后随着岸上士兵抓着的缆绳脱手,木船立刻顺流而去时,岸上的罗马忒西亚士兵还是不由纷纷脸上变色。
“大人,河水太急了。”
副官看着在河滩上有些混乱的士兵焦急的说。
“这个时候是一天最适合的时间,到了中午就更不适合渡河。”贡帕蒂说着抬头看看天空。
看到远处一片阴云飘过,他的脸上也变得阴沉下来。
“命令各团以连队为位开始渡河。”
贡帕蒂说完稍微停顿,接着又语调低沉的说:“告诉所有部队,首先渡过明乔河的连队,我将会授予其‘瓦莱乔连’的称号,我将会请求公爵大人授予其军旗。不过同样的,作战不利的部队将会受到严厉惩罚,必要时我会行使公爵赋予我的军团总指挥的职权。”
卡拉里奥尼用力点点头,他从将军的话里听到了森森杀气,这是与奥孚莱依多年积累的威望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威严。
这让副官一点都不怀疑,如果需要,将军大人不会吝啬用几条人命提醒那些怯战胆小的士兵该怎么履行职责。
一条条的木船放下了河,威尼斯人显然是因为撤退得太过匆忙的缘故,虽然他们破话了明乔河上的桥梁,但却没来得及收缴沿岸的船只。
甚至在破坏桥梁时,很多桥上的木板也只是被随意的丢弃在了岸边和已经光秃秃的桥墩附近的石头堤坝上。
在卡拉里奥尼的指挥下,罗马忒西亚士兵不但很快征收了镇子里的所有船只,而且利用那些被丢弃的木板把一些虽然已经破烂损坏,可却能够当木筏撑架的破船用绳子固定在一起,成为了临时的渡河平台。
“大人,这样我们就可以尽快把火炮运到对岸了。”
博洛尼亚军事大学炮兵科第一届肄业生兴奋的对贡帕蒂解释着那些木排的用途。
贡帕蒂默默看了看那木排,然后靠近卡拉里奥尼对他低声说:“等到这场仗打完之后,你还是回大学去继续读书吧,我可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成为第一个没能毕业的学生。”
罗马忒西亚军队的动静引起了威尼斯人的警惕,在距离河岸不远处依托河边村庄临时修建的工事里,威尼斯指挥官看着对岸忙碌的罗马忒西亚军队,眼角不停的跳动着。
“他们要进攻了,得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指挥官吩咐着,忽然他身子一颤脚下险些绊倒。
“大人。”
旁边的卫兵立刻扶住指挥官。
“这条该死的腿,”指挥官低声咒骂着“这还是当初在比萨的时候负的伤,一到坏天气就疼的要命,说起来那时候防守比萨的似乎就是对面那个贡帕蒂。”
指挥官刚刚说完忽然身子一顿,他迅速抬头向天上看看,当看到远处一丝稀薄的阴云遮挡住了原本火辣辣的太阳时,指挥官不由兴奋的发出一声欢呼“上帝保佑!”
“必须在天气变坏之前渡过河去,”贡帕蒂这时候也正下达着命令“命令所有连队除了必要的预备队,把所有兵力尽力沿河正面展开,我们要在最快速度内抢夺对岸,开始渡河!”
随着贡帕蒂话音落下,早已等待的火炮几乎同时向着对岸展开了猛烈的射击。
与此同时,罗马忒西亚西部军团在明乔河下游大约将近半法里长度宽大正面上,向着对岸发起了猛烈进攻。
虽然的确早有准备,但是威尼斯人还是被罗马忒西亚人这刚一出手就全力以赴的气势镇住了。
特别是面对对方那还没渡河,好像就要把全部炮弹一次打光似的发疯般猛烈炮击,威尼斯人不由吓得肝胆欲裂,很多士兵在这完全没有经历过的炮火下瞬间丢盔卸甲,仓皇后退。
“轰”的一声,远处一门火炮炸膛的闷响吓了很多人一跳。
这也让正不停射击的其他火炮不由一滞。
卡拉里奥尼立刻向着那门炸膛的火炮奔去,同时他一路不住的催促着继续射击。
过了一会,卡拉里奥尼跑了回来,他脸上满是被熏得一片暗紫的颜色,双手也黑乎乎的。
“大人,火炮承受不住这样猛的射击速度。”副官有些担忧“也许我们可以把火炮分成两队轮流射击。”
“不,继续射击,告诉炮手,在尽量确保火炮安全下,把所有炮弹都给我打到河对岸去。”
卡拉里奥尼想要说什么,不过却没开口,而是立刻转身跑去下达命令。
而就在这个时候,罗马忒西亚的军队开始强渡明乔河。
一枚炮弹落在水里溅起的高高水柱落下时直接把船上的士兵淋得全身湿透,威尼斯人的火炮开始反击了。
只是早有准备的罗马忒西亚炮兵,立刻向着因为射击暴露了位置的威尼斯火炮方向,倾泻过去了成片具有可怕破坏力的实心弹。
对岸两座房子中间的空地上霎时烟尘四起,到了后来干脆连两座石屋都被炸得房倒屋塌,碎石乱飞。
同时,罗马忒西亚军队的船只已经过了明乔河的河心,开始纷纷向着对岸划去。
一排虽然凌乱却很密集的枪声响了,其中还夹杂着明显声音大得令人震耳欲聋的重火枪的射击声。
一条冲在最前面的木船立刻遭到了可怕的打击,船身被铅弹打得木屑迸溅,千疮百孔。
船上的士兵虽然举起盾牌,却根本无法抵挡如此密集的射击,在连连惨叫中,士兵们纷纷中枪。
有的直接落水,立刻被卷入湍急的水底,不见了踪影。
“嘭”的一声巨响,一条船因为被重火枪击中,船身上被直接打穿了个硕大的窟窿,更糟糕的是,这一枪恰好击断了木船的樑木。
随着船身不住的来回扭动,终于随着又是一声断裂脆响,木船从中间断为两截,船上的所有人当即落水。
一阵阵的枪声从对岸此起彼伏,同时还有弩箭也从岸上向着河里倾泻而来。
越来越多的士兵被射中,河面上到处都是落水的人拼命呼救的叫喊声。
“大人,这样可不行啊……”
卡拉里奥尼额头上冒着汗,他想要劝阻贡帕蒂,可看到将军那张自始至终都毫无表情的脸,卡拉里奥尼发现下面的话居然说不出来了。
“卡拉里奥尼,你去炮兵阵地亲自监督,”贡帕蒂终于开口了,他吩咐着副官“我要你用炮弹把对岸给我彻底覆盖一遍,只要是你认为有威胁的地方,不要吝啬直接打烂。”
“遵命大人。”
卡拉里奥尼知道到了这时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特别是就在刚才,他亲耳听到将军下令让把军团的预备队调上河岸,很显然贡帕蒂已经做好了最后冲击的准备。
“威尼斯人?”
贡帕蒂抬头向天空看了看,那片阴云越来越浓密了,而且河上的风也越来越大,河水变得更加湍急,很多船只不是被敌人击中,而是因为水流太急而翻船倾覆。
“让预备队准备。”贡帕蒂向旁边的传令兵下了命令,然后他的目光投向对岸。
罗马忒西亚军队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威尼斯人的抵抗也越来越激烈。
双方在河中和岸上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攻防大战。
“再等等,再坚持一下!”感觉到风越来越大的威尼斯守军指挥官大声的对旁边的人喊着“等到下雨,就是罗马忒西亚覆灭的时候了!”
随着他的话,豆大的雨点忽然落在他的脸上,指挥官先是一愣接着发出了哈哈大笑。
“罗马忒西亚人完了!”
他大喊着向岸边跑了几步。
就在这时,一阵号角声突然从河上游的方向传来。
指挥官循声望去,霎时目瞪口呆。
“大人,预备队从渡河了!”
在对岸,传令兵兴奋的向着贡帕蒂大声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