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涵不疑有它,点头道:“上车吧……”
话音未落,两个人出现的方向又冲出五六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挥舞着胳膊大喊救命。
叶涵不由地愣住,这什么情况?
老兵突然大叫:“居民,他们是附近的居民!”
叶涵脑子里的一根弦陡然绷断。
行动之前龙建国就公开提醒过,部队唯一的任务是歼灭巨蟑;私下里,也和叶涵说起过,碰到遇险的民众全力救援,但是阜云有几十万受困民众,别把自己当救世主……
龙建国的话犹在耳边,眼前却跳出了一群拖家带口的群众。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肯定是看到装甲车打死了巨螳螂,跑来寻求军队的保护,可是叶涵还要继续执行任务,即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叶涵赶紧钻出车外,大幅度挥动胳膊:“退回去,回家里去,快回去……”
那群人不为所动,依旧快步跑向装甲车。
叶涵心头焦灼,可他即不能一走了之把人扔在这儿,也不能把他们带走。
远处的小巷子里又冲出十几个人影,叶涵差点没犯了心脏病,你们是老天派来玩我的吧?
低沉的嗡嗡声骤然响起,一股若有似无的恶臭钻进叶涵的鼻端,叶涵大惊失色声嘶力竭:”回去,蟑螂来了,都回去——”
还是没人听他的,他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迅速缩回车内:“老兵准备射击,十号准备射击——”
话音未落,几个黑影从天而降,恰好落到奔跑的人群左右,将那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一只甚至直接撞进人群。
叶涵终于看清了那几个黑影,它们居然是一群只有三米多长的小蟑螂。然而它们的体形,凶残却不下于真正的巨蟑螂。
落入人群的巨蟑螂虫腿左右一扫,满腿倒刺登时在几个人的身上刮开血肉模糊的巨大伤痕,惨绝人寰痛叫声沸反盈天。
事出突然,那一群人完全被本能支配,只知道乱喊乱叫,没有一个人向近在咫尺的军人求救。
那一男一女原本站在车前,见状好似受惊的兔子般蹿进十号车,随即紧紧地关紧车门。
“救命——”终于有人向叶涵求救,喊声提醒了众人,凡是还能行动的全都不管不顾地涌向装甲车,一边走一边大喊。
满头花白的老人家不顾鲜血淋漓的重伤,使尽全身的力气和身扑向巨蟑螂,死死勒住巨蟑螂的脖子。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居然死死抱住巨蟑螂,巨蟑螂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老人的胳膊。
老人口喷鲜血厉声大喝:“走哇,快走!”
“老头子!”老太太嘶声惨叫,拔腿就要往上冲,却被身边一对中年人紧紧拽住。
半辈子相濡以沫,老人家心如刀割。
“爹——”浑身染血的中年男人泪如泉涌,瘸着一条腿拽住母亲,强忍身体和内心的双重伤痛,一步一回头。
“奶奶——”半人多高的小孙子扑到老太太怀里,用脑袋顶着老祖母,不让她往回走。
然而舍生忘死的可敬老人只能扑住一只巨蟑螂,其余几只巨蟑螂毫不犹豫地涌向这一家人,眼见几个人就要丧生虫口之下。
弥留之际,扑住巨蟑螂的老人家心头一凉,绝望地闭上眼睛。
形势骤变,后面刚跑出岔路的十几个人来猛地来了个急刹车,跑在前面的一男一女同时停住脚步,那个男的想也不想地一掌推在女人背上,将她推向数米外的巨蟑螂,他自己转身就往回跑,后面的人看到这一幕扭头就跑,一群人眨眼间消失在岔路之内。
“突突突——”老兵再也看不下去了,操纵装甲车上的同轴机枪向巨蟑螂开火,然而巨蟑螂与那一家的人距离实在太近了,他不敢冒险打长点射,只能用精确的短点射开火。
若是不管不顾地开火,不用巨蟑螂下嘴,纷飞的子弹就会先一步夺走所有人的生命,只要有一个无辜民众死在老兵的枪下,他就难逃军事法庭的审判。
老兵在走钢丝,但他别无选择。
短暂的沉默之后,十号车的机枪也跟着响了起来。
然而同轴机枪的口径只有7.62,威力远逊车顶的高射机枪,被子弹击中的巨蟑螂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半点不当回事,依旧扑向那一家人。
老太太老花眼二十年,此时此刻,却异常敏锐地捕捉到扑向中年男人的巨蟑螂,她大吼一声:“儿子——”一把推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跌倒在地,避开了巨蟑螂,老太太却被巨蟑螂扑在身下,一口咬断了老人的颈动脉。
“妈——”中年男人悲痛欲绝,起身就要和蟑螂拼命。
“奶奶——”孩子的叫声及时唤回了男人的神智,然而他一扭头,绝望地看到一只巨蟑螂扑向仅有十二岁的儿子。
“小欣——”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使尽全身的血气扑向孩子。
可是他离孩子实在太远了,哪怕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抢在巨蟑螂前面救下孩子。
关键时刻,男人一向柔弱的妻子突然化做模糊的残影,瞬间扑在孩子身上,用她的血肉之躯挡住了蟑螂的利爪。
巨蟑螂年在她的身上又抓又挠,倒刺一次又一次地划开她背上的肌肤,深深地割裂她背上的肌肉,她却像麻醉了一般毫无所觉,慈爱地紧紧抱住怀里的男孩,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孩子的头顶脸蛋,眷恋的目光在男孩惊恐的小脸上一遍又一遍地看个没完,怎么看也看不完,怎么摸也也不够。
男孩子紧紧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这母亲的怀里,所有的危险都无法伤害他一分一毫,所有的痛苦都离他而去。
直到中年母亲的嘴里无法抵制地喷出一口鲜血,男孩才猛然警醒,惊慌地抱住母亲:“妈妈,妈妈——”
中年母亲的后背,已然被巨蟑螂撕得血肉模糊,脊椎和内脏暴露在外,鲜血浸湿了孩子的衣裤,也浸透了她身下的地面。
至死,她的目光都没离开过孩子苍白而惊惶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