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粤,顺德必看。
这个年代是顺德最为耀眼的时代。
顺德的乡镇企业集群,尤其是以家电为主的企业集群几乎占据了全国的半壁江山,容声,美的,格兰仕,还有万家乐,都坐落于此,虎踞华南,俯瞰全国。
顺德和中山毗邻,在一干人都在兴致勃勃的听着佛山市和顺德市的领导们介绍着这里的发展情况,参观着容声、美的和万家乐等几家企业时,沙正阳已经孤身一人离开了顺德来到了中山。
之前他也给林春鸣和明永昌请了假,考虑到此次到南粤学习考察,重点就在佛山和深圳,所以会在佛山呆三天,沙正阳也就借着这个机会来中山和沙正刚汇合。
南粤很讲究喝早茶,但是不是南粤本地人却未必喜好这一口。
顺德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移民城市,来来往往更多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中山亦是如此。
短短几百米距离,沙正阳就已经看到了无数个厂牌,涉及到电子、玩具、电气这一类的领域,这让沙正阳感触无限。
这就是差距,或许这中山一条街的企业比宛州一个县的企业都还要多,说不定工业产值更高出一大截。
走到这里都能感受到一种蓬勃的活力,当然给沙正阳的还有巨大的压力和落差感。
哪怕自己是个重生者,沙正阳一样觉得想要改变这样一个现实有多么的困难,想让宛州变成佛山变成深圳,就是马上让自己坐上林春鸣那一角,自己一样做不到。
这种源于各方面的巨大差距不会靠某一人或者某几个大项目,甚至也不是靠几条政策就能拉近的,这种从体制、观念、思想、精神等等的差距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你要说从各种资源禀赋,包括森林矿产、人口、土地、水、自然环境等这些条件来比,不比深圳,就比佛山,宛州起码要甩对方几条街,但是论人均gdp,宛州怕是连人家五分之一都不到。
当然这有历史和地理区位的原因,可如果你发现了这些差距,也清楚造成这些差距的原因,甚至也知道如何来改善和纠正使之缩小,但你就是做不到,在沙正阳看来,那就是一地党委政府的原因了。
没有要求你三五年就要赶上别人,但起码你要让领导干部的思想理念和行动作风上要想这边看齐吧?起码三五年后你要让宛州的差距和别人缩小吧?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请问这一级党委政府苦心孤诣的来学习考察,回去之后还要反复总结归纳,进而贯彻落实,最终却落得个差距越来越大,那恐怕就真的要扪心自问了。
“这就是你的兄长,你这么煞费苦心的请我来一趟,就是为了见一面?”眼前这个男子平头短发,目光锐利,嘴角似乎带着笑容,但是仔细观察却发现他似乎一直就是这样。
看见沙正刚有些尴尬的挠着脑袋,笑嘻嘻的不说话,段庸铭觉得这两兄弟还真有点儿意思,这个当弟弟的在公司办公室里干了半个月了,人挺灵性,也很勤快,善于学习,没想到还是汉都体院毕业的,倒是让段庸铭很惊讶。
可今天这家伙找到自己死缠烂打说要耽误自己半个小时,说他兄长想要拜会一下自己,但考虑到到单位上来不太合适,所以想请自己外出。
段庸铭最开始的想法就是这家伙是不是吃错了药,但看对方诚挚的表情,又觉得不像,而起这半个月里对方在公司里也表现挺好,没理由他这种无理要求才对,在几番对话之后,对方始终不说原因,只是恳请。
最终段庸铭答应了。
他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意想要来挖自己。
这种事情他不是没遇到过,但大多是直接登门来找自己,而让人专门来“卧底”一段时间观察,再来提出,还是第一次,段庸铭也是第一次听说,但内心还真有些自豪。
“久仰段总大名,今天冒昧登门,实在抱歉,我是沙正阳。”沙正阳伸出手,“可能我这种方式有些不礼貌,但考虑到段总一来很忙,二来我登门的话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这个环境下可能更有助于我们交谈。”
段庸铭也在上下打量着沙正阳。
他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个比自己要小好几岁的年轻人的不简单,如果说沙正刚只能说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那么这个叫沙正阳的年轻人就绝对不是寻常之辈了,单单是对方身上的那股子气势就绝不简单。
“太客气了,只是我有些不太明白沙先生来专门来见我一面有什么目的,嗯,如果我没料错,莫非是要请我跳槽?”段庸铭没有客套,和对方握了手之后,很泰然的坐下。
大佬就是大佬,无论是气势还是判断力,都非比寻常,沙正阳心中也是暗自敬服。
“嗯,段总,我不否认,但我也知道段总现在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无论是谁想要来挖你,可能都很难成功,而且说实话我能带来的条件现在也不算太好,所以我今次来,只是想要表明我所代表的一个意愿,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如果段总有意换一个环境,给我们一个机会。”沙正阳坦然道。
既然对方来的直白坦率,沙正阳也不绕圈子,因为他也知道现在是挖不走段庸铭的。
霸王电子如日中天,段庸铭的上级也对他颇为赏识,现在也还没有谈到为经营层持股的问题,自然不会有多少矛盾,但是沙正阳相信以对方的眼界眼光,已经应该想到了这方面,也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了。
“噢?沙先生来自哪里?”段庸铭颇为好奇,对方知道事不可为,却要留下这样一句话,难道是有意勾起自己的兴趣,这也未免太儿戏了。
“嗯,我来自汉川宛州,段总未必了解,我是宛州市委办副主任,同时也是宛州市国企改制领导小组的成员,未来一段时间里将要负责我们宛州无线电厂的企业改制,我希望未来的无线电厂能够通过改制变成一家股份制企业,让其重新焕发生机,这也是我们宛州市委的想法。”
段庸铭有些好笑,简直不可思议,汉川的国企改制找到自己的头上,难道自己能包治百病?
“沙主任,我能理解为你们想让我去帮你们实现这家企业的改制?”段庸铭笑着问道。
“段总,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们的这个想法有些荒唐离谱,不过却有此意,但还不完全,我们的希望有朝一日,这家企业能够完全交给段总,有段总,或者加上段总你的团队来负责,我们只希望这家企业能够焕发生机,重振荣光,能够让我们的企业职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其他我们别无所求。”
沙正阳这番话出口之后,段庸铭微微色变。
这可不是请自己去改制那么简单了,言外之意是要把这样一家企业彻底交给自己。
当然段庸铭相信这家企业恐怕情况不容乐观,甚至在资产负债问题上非常糟糕了,但是如果要让一个内地的地方政府把一家国有企业直接交给自己,作为对内陆地区这方面情况不算陌生的他还是有些惊奇了。
“有点儿意思,这家无线电厂有多少人职工?”段庸铭忍不住问了一句。
“五千多接近六千人,当然如果主辅分离之后,加上提前离岗退休的,也还应该有四千人左右。”沙正阳回答道。
吸了一口凉气,霸王电子也才两千来人,这家国企规模可不小,多半还是这宛州的支柱企业了,只是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对方怎么就瞧上自己了,而且还用这样一种方式来邀请自己。
“沙主任,可能不得不说抱歉了,我从未有过离开现在岗位的想法,事实上以前也有人来找过我,目的大概也和你一样。”段庸铭站起身来,“感谢你们的看重,可我在现在的岗位上干得很顺心顺手,我不会离开。”
“理解,理解。”沙正阳也知道大概也只能如此了,站起身来和对方握手:“我先前就说了,现在段总无意,不代表以后,假如某一天,段总想要换一个环境尝试一下挑战,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宛州扫榻以待,可以么?”
段庸铭注视着那张笑意盈面的面孔,有些恍惚,随即握手点头:“当然可以。”
“好,这里有一份我们宛州无线电厂的基本资料,如果段总有空,不妨看一看。”沙正阳随手递给对方一份厚实的资料,再度握住对方的手:“希望我们能够有再见面的时候。”
“也许吧。”段庸铭是在不好说出拒绝的话,而对方诚挚而坦率的态度也让他有些感动,当然这并不能成为他做出不理智选择的理由。
一直到段庸铭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沙正刚才心有不甘的问自己兄长:“就这么结束了?哥,这有什么意义?”
沙正阳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播下一颗种子,总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会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