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这话什么意思?”钟广标很好奇。
“嗯,我只是有感而发,京沪两地特殊地位在那里摆着,禀赋资源富集,自然吸引各类群体中佼佼者云集,或者俗一点儿的话来说,就是非富即贵,或者就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汇集,所以对商业用房也好,住宅也好,都会有更高的要求,地段、品质和物业服务等等,都要求优中选优,房地产企业如果能切合这一目标,的确可以迎来大发展,但毫无疑问这房价也会形成一个快速上升的通道,可是精英也好,富贵人群也好,毕竟还是少数,广大工薪阶层怎么办?他们就要面对和承受高房价带来的巨大压力了,同样这也会给企业经营生存带来挤压。”沙正阳简单的解释道。
钟广标不是单纯的企业干部,他也是在宛州分管了几年经济工作的领导,自然明白沙正阳的言外之意,“你是说高房价可能对一个城市产生负面作用?工薪阶层会为此降低生活水准?”
“不一定,要看这个高房价怎么来定位。”沙正阳抿了抿嘴,“同时也要看一座城市的执政者如何来定位这座城市的性质和目标。”
“你这话太绕了,含糊其辞,说具体一点。”
钟广标当然也不会满足于只在企业里干,在宛州几年让他对自己的仕途发展也产生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之前他在汉化集团担任副总的时候,他的确没有想过自己会到地方发展,甚至在省委组织部把他列入后备梯队干部时,他也更多的是从自己日后可以有机会晋位正厅级而欣喜,他那时候也只是想到自己可以接掌汉化集团这样的正厅级企业当一把手,没想过其他。
可是到宛州一行之后,他的想法有些变了,他觉得在地方上工作更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感。
看到一个地方在自己的努力工作下旧貌换新颜,看到老百姓脸上幸福的神色,到下边去受到欢迎的感受,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非要局限于企业这一隅呢?
只是当他观念开始转变是,省里的调整又把他安排到了长河能源集团担任总经理,正式晋位正厅级干部,只不过者却不是他想要的在地方上担任正厅级干部。
他当然也清楚企业正厅和地方正厅还是有明显区别的,就像尤万刚一样,哪怕他在长河石油主掌多年,担任正厅级干部多年,但是如果没有后来兼任武阳市委i书记两年,他要想升任副省i长,难度一样很大。
而且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地方上一把手晋位副省级的概率越来越大,而企业正厅想要一步到位副省级则是越发不可能,一般说来都可能要求你具备在地方上工作的经验,所以钟广标实际上也在考虑自己在长河集团担任一届之后往地方去的事宜。
地方上的工作和企业截然不同,所以很多方面他还需要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认真的学习和汲取各种知识,这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人都不是全能全才,都有一个学习和熟悉过程。
所以他对沙正阳所提到的这些很感兴趣,这显然涉及到了城市管理和经营之道。
“简而言之,就是房价高低需要一个坐标,坐标没选好,那么高低就无法一概而论,我的理解房价合理偏高对一座大城市是可以接受的,比如汉都,它是省会,那么决定了它的禀赋资源在汉川省是最好的,汉川省内的富贵群体和优秀人才都会向这里汇聚,房价适当高一些,嗯,比省内其他地市,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它不宜比其他和汉都地位相仿的城市高,比如成都、西安、武汉、南京、嘉州这些城市,因为这会削弱其对人才的吸引能力,而人才是否能被吸引进来很大程度就决定着这个城市的生命活力,决定着这座城市的未来前景。”
前世中沙正阳对这个问题就进行过专门的研究,当然那都是2017年以后的事情了。
当时各大城市都掀起了一股子争抢人才的风潮,如何吸引普通人才,或者就是特制大学生们来落户创业,各地都是奇招跌出,甚至也都影响到了诸如京沪深穗这样的大城市政策,汉都也不例外。
但反观这之前的十年二十年,每年毕业季的大学生们别说到这些特大城市,就是到省会城市这一级都市落户都会遭遇种种限制,而国家也不断出台各种政策限制大城市的发展,这一类政策很快就会被发现这是和社会经济发展规律背道而驰的而不得不取消并进行修正。
现在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先知先觉的优势,当然没有理由会再去走这样一个弯路,再往好的想,如果能够从现在就开始有针对性出台一些欢迎和支持优秀人才和普通人才来汉都落户工作和创业的政策,提前布局抢夺人才,汉都是不是可以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还有呢?”钟广标意犹未尽。
“还有就是主政者如何来定位这座城市的性质和目标,如果他对此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反而认为房价高企带来卖土地的收益大增,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丰厚的财政收入来源,而忽略了土地价格上涨对人才吸引能力的削弱和对其他工业服务业的挤压挤出效应,那么这座城市的竞争力最终也会被高房价所毁,当然不同城市对这种高房价的毁灭能力有着不同的抵御能力,比如京沪,其特殊地位决定其抵抗能力特别强,甚至也会产生耐性和共生性。”
钟广标若有所思,点点头:“所以坚决支持长川地产到京沪去发展?”
“差不多,有这个因素在里边。”沙正阳点头道。
见钟广标一脸深思的表情,沙正阳心中也是微微一动,试探性的问道:“钟书记,你是不是也要到地方上去工作?”
“哦?你怎么这么问?”钟广标也不由得感慨这个家伙的敏感。
“嗯,直觉吧,还有你以前对这些可没这么感兴趣啊。”沙正阳笑了笑。
“唔,有此可能吧。”钟广标没有否认,“我在长河一干就是两年多了,算是为长河集团开了一个平稳的局,各项工作也算是推动起来了,但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一直在长河干下去,企业需要一些有朝气有闯劲的新人来,才能带来活力,我是这么想的,也是向省委省政府这么建议的,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干部只有流动起来,才能激发活力和动力。”
“本来是想让你来在长河好好锻炼一下,未来带领长河出海壮大,但现在看来,省委省政府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发计委是个非常锻炼人的地方,下一步你走出去,也许就是到地市去主政一方了。”
沙正阳有些汗颜,“钟书记,您这想得太远了,我现在还得要为怎么打开局面做好本职工作费心耗神呢。”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我还不知道你?”钟广标摆摆手,“行了,日后有什么需要集团这边支持的,就直接说,别还学着外人一样忸忸怩怩的,傅蕾不是谁让你把那辆车带过去么?怎么变得谨小慎微起来了?”
“不是,我初去,还是低调一点儿的好。”沙正阳知道钟广标也是好意。
“嗯,你这么做是对的,不过发计委在外边儿借车的处室不少吧?去年能源矿产处还在集团借了一辆车,一借就是半年,年底又来换了一辆,继续借,这叫什么事儿?”钟广标轻蔑的撇了撇嘴,“算了,不说了,都有难处,如果你要用车,直接和集团办公室或者傅蕾说就行,别去别的单位借车。”
在离开钟广标办公室之后,沙正阳还是去赵文轩那里坐了一阵。
赵文轩惊讶之余也有些高兴。
对沙正阳来说,既然离开长河集团了,未来可能回长河集团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而赵文轩本身口碑并不差,省投资公司的状况不好和他本身关系不是很大,更多的是来自省政府方面的政策性决策。
就目前来说,赵文轩的表现也还是不错的,很好的处理好了和钟广标的关系,同时下一步长河集团要在融资上市上做文章,其专业能力也可以发挥作用,如果能抓住这样一个契机,有所作为,赵文轩也许能够走出另一片天地来。
作为汉川省发计委的副主任,未来和对方打交道的机会只怕少不了,一些闲时意气就可以抛在一边了。
少年人才讲意气,成年人都讲利益,这话有点儿过了,但道理却不假。
不出所料,赵文轩对沙正阳的来访也是表现得很热情,很多话题也主动的打开,甚至也谈到了关于省内一些企业融资上市的话题,赵文轩很专业的知识也给了沙正阳很深的印象。
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赵文轩有些不悦,但是还是应道:“进来。”
“赵总!”进来的也是熟人,熟得不能再熟的枕边人,蒋冰雁。
白衣黑裙,长发飘飘,很有点儿文艺女神的范儿,更一时间让沙正阳竟然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