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彦斌拿着陆为民交来的假条看了半晌,这才皱起眉头道:“为民,你要请十天假?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请这么多天假?”
“梁书记,是我女朋友家里出了一点事情,她一个女孩子在家里撑不住,所以我得回去帮忙处理,你也知道我平时不怎么回去,但现在情况不一样。”陆为民耐着性子解释道:
“现在我必须要回去。”
“既然这样,我当然同意,但是你也知道请这样长的假,你得要向徐书记报告一声。”
梁彦斌觉察到陆为民眼中闪过的怒意,下意识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陆为民在团委表现得中规中矩,他也知道那天陆为民缺席了县委书记秦海基调研团委是谁搞的鬼,柳俊成这些小动作在他看来其实是一种很可笑的把戏,就这么短时间接触下来,陆为民志不在团委这一点很清楚,尤其是在那一日见识了奔驰560来接陆为民之后,梁彦斌就更清楚县团委这个小庙子是容不下陆为民这尊菩萨的,刚才陆为民找他请假,他也不过是下意识的拿捏一下,并无其他意思。
“好,我会向徐书记报告的。”陆为民见梁彦斌干脆利索的在请假条上签了字,也就按捺住内心的烦躁情绪,和对方打了一个招呼就扬长而去。
几乎是一个小时之内,陆为民收到了几个电话,内容都是一个,甄妮她爸出事了。
他首先接到的就是甄婕的电话,甄婕在电话里情绪很低沉,时不时还要咒骂两声那个叫做黑牡丹的女人,仿佛一切过错责任都是那个女人造成的,但陆为民知道这不是事实。
甄敬才和厂里那个叫做黑牡丹的播音员搅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甚至不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情,甄妮知道不知道这个情况陆为民清楚,但是陆为民相信至少甄婕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坐在返回昌州的长途客车上陆为民就在想这件事情,甄敬才不是一个不小心的人,尤其是在出了那桩事情之后,就更小心了,据陆为民所知,甄敬才这一年来基本上是和那个女人没有多少往来了,怎么会在这个骨节眼上出问题?
被人捉奸在床,打个半死,这种几乎是小说和电影里的桥段,居然还真能发生在甄敬才身上,这就不能不让陆为民感到啼笑皆非了,可它就真的发生了,而且现在还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除了被人设计,陆为民想不出任何理由来。
当然要想设计甄敬才,那就得有那个女人的配合,谁能让那个女人乃至她的丈夫俯首帖耳的听命,195厂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那个黑牡丹的男人陆为民也认识,嗜酒如命的酒鬼,在厂里保卫部厮混,对自己老婆和甄敬才有一腿早就心知肚明,但是从来没有吭半声,对自己老婆一样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甚至有人在他面前含沙射影的说这事儿,他也装傻充愣,要说“度量”,陆为民觉得还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充当了一回“英雄”,把甄敬才从床上揪下来,当作无数人的面暴打了一顿,让衣不蔽体的甄敬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声名扫地。
这一招太毒太狠了。
这当然不是一件偶然事件。
陆为民可以想象只怕在甄敬才上一次成功脱身之后,他们就开始设计这件事情了,只不过他们也知道甄敬才在才出了那件事情之后肯定会相当谨慎,而且本来甄敬才和那个女人往来也日渐减少,拿前世流行的话来说,那就是偶尔心血来潮去玩一玩“开个快车”而已。
要说这算不了什么,比起前世那些个日记门艳照门之类的事情来说,算不上什么,而且有无数和你一样的角色在上演着同样的事情,只要不被人当场抓住,那就什么也不是,但是这种杯具就恰恰发生在你甄敬才身上了。
想到这里陆为民不由得有些后悔,当时考虑到甄敬才毕竟是甄妮的父亲,有些话题就不好明说,本以为甄敬才应该汲取教训,收敛一些,没想到最终还是在这个事情上栽了,也许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上苍注定,甄敬才也许命中就要摔这一跤。
,.陆为民回到家里时,正好碰见了父亲。
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气,最后让陆为民赶紧去甄家,看看有什么能不能帮上忙。
陆为民来到甄家小院前时,地面还有些湿漉漉的,凋落下来的榆树叶落了一地,一场秋雨之后太阳重新霸占了天空,也让本来就姗姗来迟的秋意顿时又消失无踪。
,双扇门紧闭,陆为民突然想起了一句诗,门前冷落车马稀,不知道甄敬才在遭遇了这样的滑铁卢之后,还能不能站起来,前世甄敬才几乎是用了十多年才在另外一家外地民营企业集团拼出一番事业来,而这一次呢?
出了这种事情,要想再在195厂这样的国营大厂里立足是不可能的了,甚至可以说整个甄家在195厂都是声名扫地,迎风臭出三十里。
你搞女人没啥,但是你不能被人捉奸在床,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逮个正着,加上有心人的刻意宣传,现在提起你甄敬才没人还记得那个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的副厂长,只记得那个衣不蔽体狼狈不堪的被人从床上揪出来的可怜虫。
在敲门的那一瞬间陆为民都没有想好自己该怎么来面对甄家家人,怎么和甄敬才见面,这个时候的他们也许很敏感,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静静的疗伤,但处在自己这个位置上,却不能不来。
敲了敲门,好一阵后,才传来一阵迟疑的脚步声,“准?”
“甄婕么?是我,陆为民。
“大民?!你回来了?!太好了!”脚步声一下子急促起来,双扇门猛地打开来,有些憔悴不堪的俏脸阴霾顿消,灿烂的阳光重新出现在女孩子白皙的脸庞上,那一刻,陆为民竟然有些恍惚。
“嗯,刚到家。”陆为民点点头,抬脚进了门,“甄叔在家么?”
“刚回来不久,去了厂里一趟,回来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甄婕垂下眼睑,有些寥落的道:“这几天我们家里人都不敢出门,小妮也请了假,就在家里陪我妈,我这两天课也不多,所以部回来住。”
,“乐姨那里……”陆为民有些难以启齿,任何一个女人面对出了这种事情的丈夫只怕都很难做到心平气和,但是如果一个理智的女人,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只沉浸在愤怒和悲伤中,而是应当考虑如何来应对处理这一切,但是很显然乐清不是这种女人。
甄婕也觉得有些羞臊,父亲出了这样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全厂人都知道甄敬才和人通奸被人家丈夫捉奸在床打得半死,裹着一床床单好容易才算是脱了身,但是可以说父亲在195厂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连自己和妹妹出门随时都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更有人说些没脸没皮的话,甚至那个女人的男人还说父亲玩了他老婆,他就要玩自己姐妹报复回来,这让听到这种传言的甄婕和甄妮都是惊恐莫名,现在两姊妹出门都觉得有人盯着他们戳脊梁骨,那种惶惶不安的心境简直快要让人崩溃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看见陆为民沉静自若的面孔,心里就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厂里边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反应?甄叔他自己的意思呢?”陆为民也觉得不好启齿,但是却无法不面对这个现实。
甄敬才出了这种事情,虽然谈不上违法犯罪,但是作为一个有相当级别的领导干部,道德要求也是一个基本原则,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接踵而至的就是党纪政纪的处分,尤其是造成了这样大的影响,可以说对整个195厂的党政班子声誉都是一个极大破坏,无法担任领导职务是必然的,关键在于甄敬才本人怎么想。
“厂里只是暂停了爸的工作,让爸接受纪检部门的调查,后续处理还没有下来。”甄婕跟在陆为民身后小声道:“我爸怎么想我们都不知道,这两天他都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也没怎么和我们说话,我们都是陪着我妈,怕我妈想不通。”
陆为民看了一眼甄敬才的书房,站住不语。
甄敬才的书房在小院东边转角处,位置很幽静,平常甄敬才没有应酬的时候也就在书房里看看书,吹吹口琴,拉拉手风琴,是一个很有些情调的人,也难怪能够把当时195厂一枝花的乐清追到手,不过也正是他这种多才多艺造就了他风流倜傥的性格,只不过走到现在这一步却还栽在女人身上,不能不说是一个让人遗憾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