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国君虽然攻击车站受挫,但是城里的其他地区进展比较顺利,几十座修在潼关的大仓库,已经控制了一半有余。可是仓库里的物资怎么看,怎么也和军需扯不上太大关系。
男女夏季服装、夏布、竹席、茶叶、盐、洋火、五金工具、香水、洋装……这些东西不能叫做无用之物,如果有合适的渠道销售掉,还是可以获得不少收入的。可问题在于,这与救国君行动初衷完全背道而驰,既找不到他们急需的棉衣棉鞋,也找不到枪弹子药。军火、伤药踪迹不见,粮食虽然有一些,但是数量也远没有想象中来的大。
上当了!
郭剑心中有数,自己被人当枪使,成了一石二鸟计划里的一部分。不用问,鲁军的追击队伍,可能就在外面等着自己,只要杀出去,就会被人家迎头痛击。
随即,侦察兵将另一个消息送来,大批北洋兵,衔尾杀来,对我军形成巨大威胁。几名弟兄牺牲自己,引北洋兵开枪,总算免得部队被打了闷棍。
郭剑神色一变“怎么搞的!我们官府的眼线,为什么没把消息送出来!”
又一名士兵飞马而来,在郭剑耳边嘀咕几句,他的神色转惊而为喜“好的很!这是天亡赵贼,合该咱们有救。通知弟兄们,集中兵力,打掉车站里的那支队伍。甘军两万马队,已经赶来潼关和我们接应,外面来的北洋兵归他们,县里的归咱们,咱要是落到甘军的后面,就别活了!告诉白二爷,不要在意弹药,给我拼命的放枪,一定要把车站的火力压住。其他弟兄给我往上冲,那些枪谁抢到归谁!”
郭剑所部加上胡白投降部队,总计有四万多人,除去留守羌白的兵力外,这次进攻,出动的兵力为两万左右。而驻守车站的冯焕章部,不满编的一个旅,三千余人的兵力,差不多是十比一的人数差距。
白朗的人马,被调动到车站,开始对冯部展开攻击。因为河南的缴获,在联军里,白朗部队的装备和训练,都强于郭部。反过来,郭部的亡命精神,则又在白部之上。
这些河南来的趟将也学着北洋兵的样子,排成一排,举枪齐射,以排枪对抗排枪。几轮排子枪打过去,随后就是白刃冲锋。冯部以排枪对排枪,刺刀对刺刀,丝毫不落下风。冯焕章亲自督战,亲自持刀肉搏,士兵的人数虽然少,但是从场面上看,丝毫不落下风。
刺刀铿锵,白刃冲锋。这已经是第几次冲锋,没人记得。只是地上的尸体,严重影响了双方作战,稍不留神,踩在袍泽遗体上,自己摔倒在地,不等站起来,就也成了死尸里的一员。
冯焕章手中的指挥刀已经砍的卷了刃,又换了一口鬼头大刀,依旧与敌人在进行近身撕杀。西北之地,多习武艺拳术,冯部武艺高强的汉子极多,与这些关中刀客以刀对刀,杀的有来有往,将一条又一条大好生命,葬送在这小县城的车站附近。
“旅座,三连长阵亡……二营长阵亡!”
一个个军官阵亡的消息送过来,冯焕章只摇摇头,说了一句“只要我活着,就养活他们全家一辈子。”随后举起刀,又杀了过去。
蒋鸿抽冷子抓住他的胳膊“焕章,我们不能这样胡冲乱打,得涨个心眼!大帅的人马不是说瓮中捉鳖么?现在鳖来了,这捉鳖的人哪去了?我看他这是诸葛亮火攻上方谷,连郭剑带咱们,都想加害。不行的话,咱退吧!”
“退?能退到哪里去?”冯焕章摇摇头“咱们现在要是退了,未来陕西局势糜烂的责任,就都是我们的。陆军部一声令下,我们的番号都要撤消,所有弟兄都没有饭吃。不管他安的什么心,我们都得拼一下,给弟兄们拼出个前程来!传我命令,所有军官下基层,到前线去拼刺刀,只要我们旅有一个人活着,车站就不能让给救国君!再说,你听一下,外面在响枪响炮,这说明外面也在打仗。恐怕,有援兵的不止是我们,对面也有援兵。”
城外,枪炮之声已经响彻云霄,赵冠侯骑在坐骑上,用望远镜向对面望着,一边看,一边咋舌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老冯一定在心里骂我八辈祖宗呢。可是谁能想到,天下间竟有这么巧的事,在这遇到了老冤家。”
潼关县城以外,自甘肃方向而来的马增寿骑兵师,与赵冠侯的部队,开始了前锋接触。
这支部队的前身,是董五星武卫后军的余脉,自董五星被杀之后,甘军风流云散,已经消失在战斗序列里,但是其族人子弟,依旧在甘肃生活。疆场之上,生死难免,武卫前军护卫两宫时,搜杀后军的事,虽然算是一个过节,但是为此造反,也不可能。
只是马增寿最近从洋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当日董五星并非死于联军之手,很可能是死于赵冠侯安排的暗杀。包括他自京城里劫夺的数百万白银军饷,也被武卫前军所得。
这个仇恨,加上洋人愿意提供的支持,以及西北当下的复杂局势,马增寿终于决定,起兵反水。依靠自铁勒洋行得到的数千支新式洋枪,以及五十万元的贷款,加上为董五星报仇的号召力,他组建了一支近两万人的队伍。以甘肃救国君名义起兵,随即直入陕西,寻找鲁军决战。
潼关车站的消息,他也听到了风头,这么一块肥肉,他自然没有理由放过。事实上,如果不是鲁军到来,以及冯部死斗,这支骑兵很可能与郭剑部火并,来决定战利品的归属。
现在,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单是前哨作战,就已经颇为激烈。
孙美瑶在旁拍着马头“当家的,让我去吧。我就不信,这些天方骑兵还能比哥萨克厉害!”
“话不是这么说,他们的人太多,骑兵旅和你,都是我的宝贝,我不想你们有什么损失。先求稳,后求胜……娘的,这种仗我最不喜欢,没有什么取巧的余地,连工事都来不及布置,只好去拼命了。命令特战大队,按照操练行事,不要参与阵地作战。命令炮兵,展开队型,全部炮火准备!”
为了歼灭郭剑,部队是轻装前进,因此重炮并没有携带,都是两磅火炮,数量虽然多,威力却有限。而且发射不了榴霰弹,只能以铁球实心炮弹,向甘军射击。马增寿部则更穷一些,他们没有任何像样的大炮,只有几十门土炮,甚至还有一门前金时代就在使用的大将军。
马增寿身上穿的还是前金时代的官服,顶戴花翎一样不缺,以单筒望远镜看着鲁军阵势,随后命令道:“娃子们,给咱董帅报仇的时候到了!谁砍下赵冠侯的脑袋,就可以先分他的女人。全都给我拿出本事来,杀!”
甘军在西北作战,也拥有了一定的经验,知道面对鲁军这种一水快枪还有大炮的队伍,以骑兵硬冲,基本冲不开防御。是以也是以骑马步兵的方式,到达战场后,改为步兵冲锋。
骑兵更多是作为侦察和袭扰使用,寻找到合适的机会,才发动一次骑兵冲锋。其使用的还是营兵制,以五百人为一营,先锋进攻,就派了四个营的兵力。
这四个营,包括了一个装备铁勒快枪的精兵营,其他三营,都是火绳枪。没有火炮,但是有抬枪。随着指挥官的令旗摆动,这些士兵呐喊着,朝着鲁军的前锋发起冲锋。
他们冲的这一面,是由两个步兵营组成的临时防线,王斌承咬着牙,将望远镜一放,向着士兵喝道:“想要活出个人样来的,就看今天了。要是连这帮甘军都打不赢,将来在陕西也是个死。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让他们知道一下,我们的厉害!”
这两营兵是自湖广就跟着他,一直到了山东的。名义上两营,实际兵力只有一营出头,赵冠侯后为其进行了补充,建制完整。这些部队是由王斌承一手训练而来,吴敬孚素来鄙视其战斗力,认为其是空费兵饷,一无足取。
在湖南,他们受尽了白眼,来山东,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依旧表现不好,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裁汰。无饷无粮,背井离乡,那就是死路一条。
是以这些士兵也拼了命,他们没有急着开枪,第一排士兵单腿下跪,第二排士兵举枪瞄准,第三排士兵的枪,则架在与第二排士兵的空隙处。直到甘军的弹丸,在己方队伍中制造出伤亡,这些士兵才猛的扣下扳机。
一轮齐射。弹丸风暴,从甘军身上扫过去,呐喊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低了。密集的队型,出现了较大缝隙。随后就是手留弹,向着甘军队伍里砸去。这些装备低劣的甘军,没有手留弹,见到这东西之后,竟是不知道躲闪。
一声声爆炸声响起,茫然无知的甘军,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手留弹爆炸的效果出奇,两名管带当场阵亡,士兵伤亡惨重。剩余部队却不知丢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以为面对的是什么威力无穷的新式武器,开始转身逃窜。
迎接他们的,却是甘军执法队雪亮的刀光。
“临阵脱逃,就地正法!”马增寿立在马上,大声的宣布着。“再给我上,我就不信,冲不破他的营!”
王斌承部由于方才的一轮胜仗,士气大振,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废物之后,部队打的更为主动,面对甘军第二轮的进攻,士兵变的越来越沉着,也越来越有底气。
所谓的铁勒快枪,实际也是铁勒服役期满,淘汰下来的滑膛枪,准头与射程,都不能与鲁军手里的枪械相比。即使是鲁造步枪,质量也比这些旧枪强的多。武器的优势体现在战场上,就是鲁军可以打的到甘军,甘军的步枪却因为射程不到,打不到鲁军。
而且甘军装备旧枪的部队不能上刺刀,只能挥舞着大刀片,向王部发起肉搏。王斌承在再一次将手留弹投掷而出之后,猛的抽出军刀,大喊着“弟兄们,跟我冲啊!”带领部队,迎着甘军撞到一处。
“杀!”一声大喊中,一名甘军的骑兵,被自己的对手劈落马下。杀人者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将马刀在手里一晃“我叫龙扬剑!来啊,跟我解决这些甘军!”
骑兵的较量,与步兵的较量,差不多在同时进行,随即,就是战争之神的入场时间。几十枚圆球弹呼啸而过,落在甘军的队伍里,打的人喊马嘶。马增寿愤怒的指着炮兵阵地“娃子们,跟我解决掉这些炮兵!”
数百匹战马组成的连环马队,向着炮兵阵地冲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落入了陷阱。鲁军的炮兵阵地之前,构筑了地雷防线。
这招对付其他人未必有用,对付对新武器缺乏认知的甘军,却是恰倒好处。冲在前面的马队踩响了地雷,被炸的人仰马翻,其他的马受了惊吓,开始乱冲乱跑,就在马增寿拼命约束队伍时,鲁军的骑兵已从侧翼杀出,将只顾正面的甘军如同风卷落叶般的斩于马下。
“马增寿,你终究是老了,过时了。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你那个时代,旧军的玩意,不灵了。”
赵冠侯冷冷一笑,瑞恩斯坦和他的洋兵是宝贝,他不想浪费在这种消耗战里。但是瑞恩斯坦的指挥,远比他的洋兵冲锋更为有用。小试牛刀之下,马增寿已经吃了个大亏,差点连自己都葬进去。
瑞恩斯坦则摇着头“一群武装暴徒,他们没有资格成为瑞恩斯坦伯爵的对手。战争,不是单纯的人数比较,他们或许不缺乏勇气,但是他们缺乏技巧,也缺乏作战的水平。现在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战争。”
他的命令流水般发布出去,由传令兵向下传达。
“李纵云旅,全体出击。”鲁军的不死名将,挥舞着军刀,大声的呐喊“我是李纵云,打不死的李纵云,不怕死的,就来吧!”
“孩儿们,跟着我去谋富贵啊,想讨老婆的,就给我敞开了杀人!不要俘虏,再说一遍,我们不要俘虏!”孙美瑶骑在马上,带领着骑兵,向甘军的队伍主动发起突击。
“我们第二混成旅不是孬种,是爷们的,都给我拿出点爷们样来,立功的时候到了!”
“大炮上刺刀,所有大炮上刺刀。咱们炮营,也得吃点干的,把大炮推到一线,打这群土包子!”
李纵云旅、商全混成旅、骑兵旅。一支又一支鲁军精锐的旗号前移,无数面战旗,向着甘军阵地移去。
马增寿举起战刀,甘军的子弟,也以同样的血勇,回敬以冲锋。但是很快,甘军的旗帜开始后退、散乱,直到颓然倒地。甘军的辎重队方向,另一支特殊的队伍,也猛的发起突袭,在甘军的伤口上猛的撒了一把盐,随后用力的揉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