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徐平拊掌笑道:“损之所说,正合我意!若是没有这条汜水河,出了山之后也要挖一条河出来,把多余的水泄到河里去。有引有出,这河才能修得成!”
王沿正喝了一口酒,听到这里一下呛住,差点喷出来。强自忍住,把酒使劲咽下肚里,脸被憋得通红,冷冷地道:“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也!山洪若是能够这么容易泄走,那也就不是山里的第一大灾了!”
徐平转头看着王沿,没有说话,过了一会,突然笑了笑,没有理他,继续对张大有道:“汜水河道弯曲,到了县城附近更是一马平川,周围池沼不少。若是处理得得当,洪水还可以储存起来,以补干旱的时候运河里的水量不足。”
张大有见两位副使在自己面前争吵起来,面露难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徐平也不理王沿,只是对张大有道:“损之,你明天给我找几个本地熟悉地理的乡民来,与我一起带着河道厢军进山里查看一番。到底如何开河,河道走向,要用多少人工,实际看了才能清楚。”
张大有拱手道:“下官谨遵待制吩咐!”
王沿不冷不淡地道:“徐待制,这一路上我已经查看过了,并不适宜开河!”
徐平转头看着王沿,面上带着笑意:“哦,差点忘了,王副使已经查过这一带的地形。对了,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怎么不见你写信给我,说一说查探得结果呢?”
不等王沿回话,徐平又道:“你看,从我们在八角镇分手,你这里一点消息都没有,我都快忘了是两人做这件事。不过无妨,现在离着月底还有些时日,尽够我再把这一带的地形查探一番。王副使如果无事,也可以从这里沿着黄河下去,一路到河阴县的汴口,把我查探过的路线再看一遍,说不定有另外的发现呢?”
听了这话,王沿涨红了脸:“徐待制说得好轻巧!从这里到河阴县,一路下去有几十里远,剩下的这几天我如何查探得完?反倒是你查的汜水县到汴口,只不过几里路而已,这不是寻我开心吗?”。
“怎么会?王副使这话可是说得过了啊!自我们从八角镇分别,到今天用的时日都是一样,我一种不得闲,仿天才到汜水县来。据此想来,王副使在这一带想必也是花了无数精力,我要再查探一番,也不是轻松差使啊!”
听了徐平的这番话,王沿不由睁大了眼睛,涨红了脸,但又不能反驳。他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没花什么精力,大多时间就是在巩县游山玩水吧。但让他离开汜水县顺着徐平的路再走一遍,他也不可能去干。一是那样没有意义,也看不出什么来,再一个自己不在汜水县看着,谁又知道徐平会干出什么来?看他张大有关系不错,科举同年又是官场上最牢固的关系之一,张大有必然配合,更加是不能让他如意了。
徐平故意不提知道了王沿向朝廷上了奏章的事,跟他撕破脸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他放下包袱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就这样吊着他。
按说这次查探河道又不是什么军情大事,王沿也没有权利上实封密奏,但徐平偏偏就没有在邸报上见到。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政事堂或者都进奏院做了手脚,这道奏章没有抄录,显然是故意不让自己看到。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朝廷里的态度,主事的大臣只怕都是站在王沿一边的,连消息都对徐平封锁了。
这样也好,徐平干脆放开手脚,把王沿查过的地方再查探一遍,反正自己这里人手足够。甚至逆洛水而上,把洛水的水量再测一遍也来得及。
徐平不是个只会凭嘴说话的人,最习惯的就是手里掌握足够的数据,用自己惯用的方法说服别人。说到底皇上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宰相并不能一手遮天。
见王沿不说话,徐平道:“怎么,王副使不愿意离开汜水县?那到时候回京,下游的河道可只能依着我说的办了,王副使可不要有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有什么不该说的话!此次出京,我是徐待制的副手,事情自然是以你说的话为准!不管我说什么,都做不得数的!”
见王沿又涨红了脸,徐平笑道:“王副使怎么能够这样说?虽然说是此次出京你为副手,但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你看从八角镇我们就分开做事吗!而且,我那里有什么结果都写信给你,你却从来没有向我报过你这里的事情,我说什么了吗?”。
王沿眉头一皱,就要说话,徐平一抬手止住他,又道:“你看,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吗!王副使,你尽可以按自己的心思做事,回京之后,怎么说也是由着你!”
王沿道:“徐待制怎么能够这样说?让人听起来,好似我这里独断专行,不把你这个正使放在眼里一样!实话说,我这里查探下来,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一带根本就不适合挖河!你要是不信,明天我与你一起,再去查探个清楚!”
听了这话,徐平的脸色一板道:“王副使,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次出京是游山玩水来了,没事情干?”
王沿一听这话就急了:“什么意思?!”
“你已经查探过一遍了,哪个敢不信你?已经做过的事情,又何必再去重复做一遍呢?我们这次出来,身上背着多少大事,岂能把时间这样浪费!”
王沿看着徐平,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沉默了好大一会,才道:“那按徐待制的意思,我该做些什么呢?”
“你手上没有事情做了吗?”。
“没了!”
“怎么会没有!那这些日子,你沿着汜水上去,把汜水的水情查探一番,这不也是我们应该做的?运河一路汇入的河流,我们都要一一查探清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