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站在面前的刘谌,任福心如乱麻,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该不该去救定川寨里的葛怀敏?任福站在前线指挥官的立场上,是不该去的。只要等上几天,陇右军就能占领萧关,大举南下。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在陇右军到之前,镇戎军一带不出乱子。元昊困兽犹斗,任福就当避其锋芒,而后一击致命。现在各寨的宋军都不要出城寨,紧守寨子,让元昊无可奈何才是上策。
但不救怎么行呢?那是一位管军大将,两地相距只有二十里,葛怀敏真出了意外,任福如何交待?哪怕就是打了胜仗,朝廷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沉吟良久,任福才道:“当如本军上策,当是紧守城寨,让昊贼无隙可乘。定川寨里有近万兵马,粮草不缺,番贼纵然围城,急切间也攻不破。怎么看葛四厢的意思,是今日寨子被围,一两日间就不保了?番贼不善攻城,当不致如此!”
刘谌的脸色有些难看,只好道:“不瞒部署,葛厢使初来,对番贼不熟,突然被围可能有些惊慌。昊贼兵马也不过数万人,一时半刻倒也打不破寨子。”
任福点头:“如此最好。你回去与葛四厢说清楚,番贼并不善攻城,让他不必惊慌。围了定川寨,番贼想的未必是要打破那座寨子,十之**还是诓其他军去援,设伏算计其他城寨的援军。定川寨的上上之策,是以不变应万变,坚守城寨,与番贼周旋。只要守上三五日,陇右军便可以南下,番贼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刘谌怎么敢带这么个答案回去?葛怀敏非发疯不可。想了想,对任福道:“定川寨在壕沟之外,番贼兵马又众,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生。部署,一旦寨子果真不能守,要如何知会镇戎军这里派援军?想来那个时候,也难派出人来报信。”
“两地相距二十里,中间又是平地,只是隔了一道壕沟而已。你回去告诉葛四厢,如果定川寨真不能守,他决意突围,则在白日燃起浓烟,夜里带兵马过壕沟。我这里会派人看住那里,只要见到烟起,便点起兵马,前去接应。”
刘谌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寨中一万兵马,如果突然出寨突围,党项军没有办法拦住。任福带兵接应,只要过了壕沟,元昊再就无计可施。其实只要应对得当,党项军是无法攻破定川寨的,现在是葛怀敏惊慌失措的表现,扰乱了大家的军心。
看看天色不早,刘谌叉手道:“趁番贼尚未把寨子围死,末将这便就赶回寨去!”
任福亲自起身相送:“兵者险事,巡检一路小心,我会派兵护你!”
说完,唤了沿边都巡检向进来,让他带三千兵马,护送刘谌回定川寨。元昊的数万兵马也不能一夜就突然从四周冒出来,集结总要时间,这个时候定川寨并没有被围死。之所以不让葛怀敏这个时候突围,是因为出寨比在寨里更凶险。定川寨是大寨,大家都清楚几天时间党项军是攻不破的,就是元昊自己,也是想着把寨里的兵马逼出来。出城野战,党项军队的优势就大了,省了无数力气。
对葛怀敏任福恨得牙痒痒,好坏也是管军大将,宋军地位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临战怎么能够如此窝囊!手握一万重兵据寨而守,正常的将领,都应该有底气与元昊相持一个冬天,而葛怀敏只需要坚守几天即可,不知道他紧张什么。
送走刘谌,任福对赵瑜道:“你带数十精明能干的游骑,在壕沟边巡视,如果见到定川寨里举烟,速速来报。葛四厢为管军,地位非比寻常,不可有任何闪失!”
赵瑜应诺,自去点本部兵马,选了忠谨可靠的几十个人带着去了。定川寨是依壕沟而建,寨子离壕只有两里路,那里举烟在这边能够看见。
定川寨外,元昊骑在马上,看着不远处的定川寨,对身边的嵬名守全道:“这处寨子宋军经营多年,城池完固,粮草充足,里面又有近万重兵把守,要攻破看来不易!”
嵬名守全摇了摇头:“我们从天都山来得匆忙,未带攻城器械,时间紧急,在这里制作也来不及了。若是强攻城寨,只怕难以奏功!”
元昊点头:“委实如此,宋军据坚城而守,不可轻视。不过,此一战关乎国运,不管如何必破此寨!大王可有良策?”
嵬名守全想了想道:“定川寨城池完固,强攻是不行的,要攻下来当别想他法。说起计策,无非是从人、粮、水上想办法。这寨子精兵近万,将领也多是常年戍守边关的人,不可莽攻,要从粮草、饮水上着手。粮草寨里储存极多,我们也不能久围,要破寨,还是要从水源上想办法。乌珠可急派人,查看四周寨里饮的水从哪里来。”
元昊道:“如此大寨,难道城中没有水井?”
嵬名守全摇头:“依臣看来,十之**是没有的。这寨离壕沟太近,如果挖井,必须要比壕沟深上许多,才能掘出水来。不然小井,无法支撑大军。”
元昊听了大喜,急忙唤过亲兵来,围着寨子查看他们饮用水的水源在哪里。最好是能够拿住寨子里的宋军,问个清楚。
其实嵬名守全说的不一定对,定川寨虽然离壕沟很近,但却未必受影响。这里是葫芦川的河谷,地下水是从两侧山地向沟里汇集,水脉不一定是南北走向。城中挖井,只要多试几次,总能够挖出水多的井来。不过以前宋军没有在这上面下功夫,挖过几口井不出水便就放弃了,改为寨外北边不远的地方取水。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定川寨位于河谷,并不是缺水的地方,紧急时候临时挖井也来得及。只不过,这个小疏漏配合上一位惊慌失措的主将,就成致命的错误了。
敌人大军兵临城下,葛怀敏还是没有一位守城主将的觉悟,一天都坐在后衙里,忧心忡忡地想着自己该怎么办。至于怎么安排守城,哪些军队要上城头,哪些军队做机动,哪些军队要出城反攻,各军怎么轮调,他一概不问。更不要说粮草、水源这种小事,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往常口若悬河的名将之风再也不见,只剩下惊慌失措。
直到刘谌回来,听到任福答应自己撤退时带兵接应,心中才出了一口气。与镇戎军之间只相距二十里,有任福这位悍将带兵接应,两人加起来两三万人马,想来番贼也没有办法一口吃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