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韩玉阴沉着脸,盯着他的眼神冰冷沉怒。
众人没料到气氛骤然间会变得剑拔弩张,一时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转头看看,却见楚南衣坐在桌子一侧,优哉游哉地扇着扇子,气定神闲,从容自若,像是完全不受眼前这气氛所影响。
谢锦端着酒盏,唇角噙着丝缕淡淡的笑意,勾人的丹凤眼微敛,漫不经心地啜了口酒,眼梢处不经意间流泻出几分幽深难测的色泽。
沉默僵滞的气氛持续了片刻,很快有人打破了沉寂。
“韩玉的确不太会说话,还望曜世子多多见谅。”席间一个男子开口,声音沉稳低敛,带着良好的修养气度,“在场的诸位都是自家兄弟,虽不同姓,可血脉不容否认,今日来参加祈世子的婚宴,除了送上祝福之外,也是难得的一次可以互相交流的机会,理该好好相处才是。”
说着他站起身,主动举起酒盏,朝轩辕曜道:“曜世子常年不在帝都,可能不太习惯世家公子的说话方式,我代韩玉赔个不是,还望曜世子多多包涵。”
轩辕曜皱眉,常年不在帝都?
这意思是说他跟帝都世家公子都不是一路人?
抬起头,他没什么表情地打量着说话的男子。
虽然从未接触过,却一眼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苏家二房嫡长子苏阑玉,苏韩玉的大哥。
一袭沉稳的天青色锦袍,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岁左右,容貌轮廓上看着跟苏韩玉有五六分相似,所以站在一起看着就是亲兄弟,气度上却比苏韩玉明显要强上许多。
不过也正常。
一个用功读书,用心仕途,一个靠着几分姿色和卖弄嘴皮子做兄长的铺路石,气度和能力自然都会有些差距。
轩辕曜心里有了底,正要开口说话。
“苏大公子这句话说得多有水平,本公子爱听。”谢锦唇角挑起,慵懒地斜睨着轩辕曜,“曜世子听见没有?明明是你不习惯帝都权贵世家公子的说话方式,还有脸生气?”
轩辕曜琢磨着这个妖孽绝对不怀好意,淡声道:“九爷说得对,此事是我不该,对于一些只会卖弄口舌的所谓公子,本世子就该按照淮南的规矩办。”
顿了顿,他不冷不热地道:“虽然武力不能解决世间所有的事情,却能让该闭嘴的人都闭嘴,免得聒噪。”
苏韩玉脸色又是一变。
“唔,曜世子这话说得也对。”谢锦展颜一笑,眼梢流泻魅惑众生的风华,“不过我得纠正苏大公子一个说法。”
苏阑玉沉默地看着他。
“并非所有权贵家公子都跟令弟一样的说话方式,苏家喜欢把男子当姑娘教养,不代表其他世家都是如此,比如爷就不会。”谢锦淡笑,“我这人素来厌恶搬弄是非之人,若我府中有这样的人,通常都会直接割了舌头,如此才能长着记性,不过苏二公子到底不是谢家人,爷无权处置,所以为了避免耳根子聒噪,还请苏家二公子以后避着点我。”
此言一出,席间空气骤降。
众人心头一凛,谢九爷这是要直接跟苏家撕破脸?
“谢九公子说这话是不是太狂傲了一些?”苏阑玉表情漠然,“难不成有你在的地方,二弟就不能去了?”
“不,爷没那么霸道。”谢锦摇了摇手指,“日后除了皇族宫宴之外,世家之间但凡有什么宴会活动之类,只要苏家二公子出席,那么可以提前通知我一声,爷就不去了,这不就避开了吗?”
话音落下,苏家兄弟二人脸色都僵了下来。
谢锦这是当着帝京这么多权贵公子的面,公然宣布跟苏家为敌么?
“九爷。”一个年轻的宗亲公子笑着开口打圆场,“苏二公子其实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并且也不是针对九爷,九爷大人大量,别这么较真。”
以谢九爷在帝京的分量,今日他说出的这番话无异于宣布跟苏家的敌对,虽然苏家门庭显赫,位列四大家族之一,可苏家家主苏策只是户部尚书,在朝中的权力根本无法跟谢首辅相提并论。
并且各大世家势力虽不同,可嗅觉灵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诸多臆测判断。近日来谢家这位嫡子虽尚无官职在身,却已领了摄政王接连派下的两件差事——不是正式的旨意,而只是随口的吩咐。
这样的讯息不免又让人忍不住猜测,谢家嫡子在摄政王面前是不是已经具备了宠臣的资质?
谢锦本就是个不好惹的人,谢首辅又是个极度护短的父亲,若是再有摄政王偏宠,那么得罪了谢锦,显然意味着以后的路将不会那么好走。
就算是显赫如苏家,只怕也无法直面抗衡。
而其他世家公子更要被迫做出选择——以后有谢锦在的地方,就注定不能有苏韩玉。
有苏韩玉在的地方,就看不到谢锦。
所以他们也需要做出取舍,是靠向谢锦,还是选择跟苏家打好关系?
不管对于谁来说,这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题。
厅里气氛一时僵住。
谢锦漫不经心地执着酒盏,并不把众人的心情放在眼中,精致贵气的眉眼看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眉梢眼角那一点寒意却让人只觉得冷入了骨子里。
苏韩玉根本想不明白,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就得罪了谢锦,让他不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彻底撕破脸?
“唉。”轩辕曜幽幽叹了口气,身子懒若无骨地靠着椅背,表情看起来着实郁闷,“果然还是淮南水土养人,莫怪谢首辅说我跟帝都水土不服,我终于相信他说的是真的,确实水土不服。若不是摄政王非要留下我帮他练兵,我哪里愿意留在这破地方,整日面对一些虚伪至极的人?”
一番话不疾不徐地落音,轻轻松松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寂。
谢锦轻飘飘地转头看他。
苏家兄弟眉心微皱,表情一变再变,也忍不住转头看着他。
其他人则更是诧异:“帮摄政王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