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有田和霍锦成对弈,如同黑带一级对阵白带一段选手,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但丁有田找他本不为着下棋,不过是想打听一下南相当年的事,他每落下一子霍锦成都要皱眉思索上老半天。
横竖夜长有的是时间,丁有田悠哉吃着菜品着酒,不时举杯邀着霍锦成,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篇。
酒过三巡,他转入正题,“说说看,为何找我师父?当年我师父究竟被何人所害?”
霍锦成闻言抬眼定定看他几秒,随后丢下手中棋子,端起酒杯道:“你想问直接问便是,绕那么大弯子干啥?”
“你当我想绕呢?谁让你这家伙酒不喝上头,吐话不会痛快来着。”
霍锦成转着手中酒杯,凝会神道:“我也是听太子殿下和我父亲提到一点,具体并不清楚,只知道当时朝中文武百官大多皆以南相马首是瞻,朝堂之上只有一种声音。”
说到这,他没再往下说,两眼盯着丁有田,意思让他自己去品其中深意。
丁有田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打小听刘瞎子讲古,刘瞎子常道朝堂之上只有一种声音无异于将皇帝给架空了,他师父怎会明知故犯给自己一家惹来杀身之祸?
稍一思索,他便知答案。
他师父那会不过三十五六岁,身处权力中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任谁到了那个位置只怕都想当然的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
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刘瞎子这些年的愤懑不平,也理解了当初刘瞎子为何不教他智术,不让他学成献与帝王家。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争夺皇位手足相残事件古往今来比比皆是,可平民百姓家的兄弟还是同父同母所出又何尝不是如此?
兄弟分家,为着区区几亩薄田几间房屋几两碎银,人脑打出猪脑来的又少了吗?
一时间,他有些痴了。
“你怎不出声了?”霍锦成问。
丁有田如梦初醒般,看眼霍锦成,他道:“若是太子殿下顺利继位之后,你有何打算?”
“我吗?”霍锦成笑笑,“我不过一侍卫统领,自然继续做我的统领,在下并无大志,倒是想闻你堂堂新科状元将来有何打算?”
丁有田摸摸鼻子,亦笑道:“我夫人说过一句话,到了哪座山头就唱哪座山头的歌,以后的事自然以后再说。没准我携一家老小依旧回来村里,朝看日出暮看霞,到了夜间约上马大哥小酌几杯,月下对弈,何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呵呵,果然是人生一大乐事,那就这般说定了!”马福全提根马鞭踩着他话的尾音从廊上走了进来,“不过眼下我们都正值壮年,还不到七老八十享受清闲日子的时候,大丈夫立于天地间理当轰轰烈烈干番事业,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才是。”
“说得对,还得是我马大哥,这话听着提气,带劲!”霍锦成桌子一拍,还没起身忙又眼明手快抓起险滚落的酒杯,“我敬马大哥一杯!”
简宁听到马福全声音迎过来,走去灶屋拿来副碗筷添上,又去抱来坛酒,看看桌上菜还没动什么,她盈盈笑道:“我再去把菜热热,你们聊吧。”
简宁热好菜来,跟马福全说了两家合伙在京城开酒坊的事,“田姐已经点头应下了,马大哥你意下如何?”
马福全觉着是好事,虽然男人赚钱养家天经地义,但他觉得女同志也该有自己的事业,像简宁和丁有田这样夫妻齐头并进没毛病。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夫妻势必两地分居,古代交通又不便利,前世他和武娟长年分居两地,没想到如今到了古代又要再次面临两地分居这事。
这这,有点头疼。
他刚挠了挠头,没等简宁问他你不乐意?霍锦成笑着开口了,“马大哥,有没有想过挪下窝,去京城刑部任职?若马大哥愿意在下可尽绵薄之力。”
去三法司衙门的刑部当个捕头自然好,马福全是个不折不扣的职业军警,在京城他能发挥的作用更大,当下毫不犹豫道:“如此有劳了,回头到了京城我再请你去老六的酒楼喝上一顿。”
说罢,马福全扫眼棋盘,衣袖一撸,毫不客气地拍拍霍锦成肩膀,摆摆手,“老霍,你这不行啊,我来收拾他,你一旁观战。”
“谁收拾谁啊?你同何大人切磋几回觉着自个又行了是不?来来来,重新摆子,杀你个片甲不留!”
简宁听丁有田这么说抿唇一笑,正要回房去被马福全叫住,“别走!”他又指下霍锦成,“我封你二人为左右护法,咱们三个臭皮匠干一个诸葛亮,我还不信干不翻他!”
霍锦成也听简宁讲过几回三国,自然也知道诸葛亮,三人联手打败丁有田这是他乐意看到的,不过简宁行不行啊?他一个白带一段选手把个黑带顶级选手给嫌弃了,“她行吗?”
“我行吗?”简宁指指自己鼻子,又指指他们三个,“你们仨捆一起结局只一个,丢盔弃甲!”
霍锦成以为她此言一出不必自己开口反驳,丁有田和马福全就会跳出来,结果他俩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彼此都默不作声。
简宁可是连刘瞎子都棋差半着的人,她还真有资本说这样的大话,尽管马福全也搞不懂她年纪轻轻怎会有那样鬼斧神工般的棋艺,不过也只能归结为她在这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异禀。
轻哼一声,原本还想留下观战指点一二的简宁,拂袖而去。
“没事,咱俩干他一个。”马福全可算逮着机会跟丁有田对弈了,津县县令何大人也是棋坛高手,得何大人指点过几回他是真觉得自个又行了,兴致勃勃想要大展一番拳脚,简宁在主屋先还听到他不时咋咋唬唬,没过多大会功夫就没了声音。
左右无事,她又进来观战,看了会,忍不住替马福全上了手,她一上手,棋盘上风云突变,看得霍锦成这个一段白带都傻了眼。
简宁心里也暗惊诧,前回她和刘瞎子对弈倒没想太多,丁有田师承刘瞎子,而她师承乌阿婆,两下里棋路分明是一家,她心中一凛,忽想到莫非她师父曾经也穿越到大宴国,会不会刘瞎子的师父就是她的师父啊?
这念头刚一冒出,把简宁自个都惊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