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相!”刘瞎子抬足间,外面屋子一应物件随之而动,惊得雄二大喊一声,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弥漫起团团白雾,将刘瞎子和乌云珠给萦绕起来。
“哼,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乌云珠抬腕待要化开白雾,刘瞎子道,“师父是怕被徒儿说得转了心意么?”
“笑话,我想助谁便助谁,又岂是你能说动的?”
“既如此,师父何以不敢借一步说话,是怕徒儿引师父去看运回京城的将士遗骸吗?”
刘瞎子心底还存有一线希望,乌云珠从前收养过他们师兄弟三人,他愿意相信她本性善良,只不过一时因情迷了心智,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愿和她决裂。
“师父,裴汐沅他……”
“闭嘴!他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说嘴,你也不用枉费心思,那些人纵活到一百岁也是要死的,你若以为我会因此而受到良心的谴责,从而转了心意那你是痴心妄想!”
“师父,他并非从前那人,难道在师父心目中他的份量竟重过两个徒儿么?”
“两个?你和乌丫?阿清和信儿不在了?”
刘瞎子双膝跪地,给她磕了个头,把事情经过简明扼要跟她说了遍,“徒儿当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徒儿自问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师父的悉心栽培与教导;
“师父昔日有言,让弟子们善不欺、恶不怕,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我等师兄弟三人与师父非亲非故,师父尚且待我们如亲子一般,为何如今却要助纣为虐涂炭生灵,徒儿实实不明白,就算他真是师父从前心上之人,为他一人师父真宁愿被中原百姓唾骂,宁愿背负千古骂名吗?”
“千古骂名?”乌云珠表情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她仰面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飙飞。
笑罢,她俯身看向依旧双膝跪地的刘瞎子,“你知道比千古骂名更可怕的是什么?让我来告诉你,是默默无名!千古骂名算什么?至少还有人记得你是谁,记得你做过的事,可若无人记得你,你说你算个什么?”
直起腰,她又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如跟我似的活了一千多年你便会看透无常的世事!千古骂名也好,流芳百世也罢,世人忙碌一生终究都只为了几两碎银,谁又能真正去记得谁?能真正记住你的只有曾在意过你的人,好比你们师兄弟三个,哪怕我再活上千年至少我还能记得你们曾是我的徒儿!”
说到徒儿,乌云珠脑海里闪过昔日云雾山顶,终日跟着她习武的三个少年郎的身影。其实她之所以收他们三个为徒,风清子是因为有几分酷似顾光明的爷爷,这也是她对风清子时冷时热的原因。
刘瞎子和花信子则是因为他二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顾书宇的影子,只不过刘瞎子是神似,花信子则是形似,是以花信子也是三人中最得她心的。
原本已时过境迁,她在听刘瞎子说了他们师兄弟三人间的事后,心里起初并没任何波动,因为他们于她而言都已是过去式,但刘瞎子一句千古骂名勾起她万般思绪,这会她想到那个和顾书宇一样,有着一双干净明亮眼睛的花信子,竟死于风清子之手,她心下不觉有几分恼怒。
“阿清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居然敢害了信儿,他死有余辜!至于你,残害同门师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今念着好歹师徒一场放你离去,若还只管赖着不走败坏我的心情,稍时惹得我性起休怪我下手无情!滚罢!”
“师父,无论徒儿说什么,师父都铁了心要助裴汐沅攻打中原对吗?”
“哼,愚蠢至极!什么中原?什么月国?于你们而言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于我而言不过是政权的交替,他想要,我便帮他拿到,有何不可?倒是你,为了你那愚蠢的效忠不惜与我反目成仇,千百年后谁又记得你?你图个什么?真是可笑!”
“非也!我生为中原子民,死亦为中原鬼魂,并非单为着效忠君王,更非为图名利,此番若是中原入侵月国,我断不会参与其中。临去前,徒儿有一言想问师父,若那裴汐沅真得了天下,师父以为他会如何待师父?”
乌云珠脸一沉:“你是要逼我立时杀了你么?”
刘瞎子心下暗叹口气,尔后“咚咚咚”给她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起身看向她道:“自此刻起,你我师徒情份已断,但我有生之年依旧会日日为先师供奉三炷香!”
话落,他长袖一拂,萦绕在他和乌云珠周遭的白雾顷刻消散,裴汐沅拱手对刘瞎子行了中原礼节,“老叔,别来无恙!”
刘瞎子为报敏慧公主救命之恩前往月国,相助裴汐沅登上月皇之位那会,曾让裴汐沅唤他老叔即可,这会听他还这么唤自己他可不高兴了,翻了翻眼道:“我老瞎子可当不起你这声老叔,叫我老瞎子罢!”
乌云珠瞥眼刘瞎子,转目看向裴汐沅道:“他不是宴朝宰相吗?怎么,你和他之间还有交情?”
“一会再同你细说。”裴汐沅对刘瞎子还是异常敬重的,也有心想拉拢他,暗给乌云珠使眼色,希望她能说服刘瞎子,先前刘瞎子唤乌云珠师父他也听见了,他也早相信乌云珠真活了上千年,和简宁一样都来自另一个时空。
“他不会留下的,别想了。”乌云珠拂袖朝后院而去,边走边又道:“一个残害同门,背叛师门的东西,要他有什么用?有我在,你什么人也不需要,让他滚!”
裴汐沅眸光一沉,刚要开口说什么,刘瞎子手一摆,“不必多言,记着我老瞎子的话,勿要逆天而行,想入主中原除非中原男儿尽死绝!”
说落,刘瞎子扬长而去。
“来了,师父回来了!”歧山营寨外,丁有田和简宁身披大氅一直用望远镜看着夜空,待镜头里出现快速移动的光影,丁有田如释重负地放下望远镜,侧目对着简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