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这样一边愤怒一边恳求。
她知道他虽然温柔好脾气,却也是最固执最决绝的人。
“这世上就没有你可以留恋的吗?宫里的山楂树橘子树怎么办,冰糖怎么办,海哥怎么办?你不能种了它们,捡了它们又不管它们了吧!”
即熙靠近雎安,去抢他手里的刀。
雎安听了刚刚那一番话,却不知怎么愣住了。待即熙来抢他的刀时,他猝不及防没有站稳,被她的冲力带着摔倒在地。
即熙跟着倒在他身上,她揪着他的衣襟,眼泪一滴滴地落在衣襟的血迹上,冲淡了血痕。
她哽咽着低低地,仿佛祈求般说道:“你收了我的红包,你答应我要好好的不受伤的。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骗我。”
你答应过我,你说绝对不会辜负我,所以你承诺过的话不可以食言。
即熙还没有说出这句话时,雎安忽然伸出手来抱住她,慢慢地收紧手臂,指间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即熙被这样抱住,无法抬头去看雎安额上的伤,只能慌张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很疼吗?”
雎安没有说话,他沉默着,长久地沉默着,直到即熙不安地开始挣扎。他突然低声说:“我在想……”
“嗯?”即熙疑惑地出声。
“被箭射中心房,是不是很疼。”
“啊,这个不疼……我猜应该不疼吧,立刻就死了哪来得及疼。不过可能会有点冷吧。”即熙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犹豫着回答道。
“会很冷吗?”
“我猜……也不会太冷吧。”
那就好,她一向是很怕冷的。
即熙终于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向雎安,他微微睁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眼睛里进了血,眼眸被染得一片鲜红,脆弱得好像要碎了。那低垂的眼眸里翻涌着惊心动魄的情绪,即熙不明白那是什么含义。
然后她蓦然发现他额上的伤口好像不再流血了,房间内动荡不安的灵力也慢慢平静下来。
四下里安静得让人害怕,如果不是他身上浸透着血迹,刚刚那些混乱愤怒和祈求都好像梦境似的。
她怔怔地看着雎安,小声说:“你……你停下来了?你……不会再失格了吧?”
雎安轻轻点点头。
即熙怔了半晌,然后浑身脱力一般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揪着他的衣襟哭道:“你他大爷的是不是在玩儿我,你存心要吓死我是不是,你这个混账东西!”
可能全天下,也就只有她会叫天机星君混账东西了。
雎安伸出手去拍她的后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说道:“对不起。”
“你他大爷的,你还钱!把我的红包还给我!”即熙大哭着胡言乱语,她抽着鼻子说道:“你额头上的伤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你长得这么好看,破相了怎么办?”
雎安沉默了一瞬,终究是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即熙……”
“叫什么寄汐,寄汐也是你叫的,叫师母!”即熙抹着眼泪吼道。
“……师母。”
“你要干什么你?”
“我有点儿累。”雎安轻轻地如叹息般说完这句话,即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胳膊就垂落在地,轻轻的一声“咚”的响声。
他合上了眼睛。
那一刻即熙的世界却轰然作响,她整个人颤得不行地去捏他的脉搏,滑了好几次才勉强捏住。
那里传来坚实沉稳的脉搏跳动。
他还活着,他只是晕过去了。
即熙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脏跳得太厉害以至于要喘不上气来,她中箭而死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过。再看着他满脸是血的样子,即熙可能真得要心梗了,于是她一边喊冰糖带人进来一边用衣袖擦去雎安脸上的血,他流了太多的血,她擦得很小心。
他还活着,雎安还活着,太好了。
她被他搞得,差点就再死一遍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雎安百分百确定师母是即熙了→_→
之后就是暗戳戳的甜了,介于即熙过于直女分不清爱情和师友的界限,雎安还要暗恋一段时间。
恋爱之路任重而道远,boss剧情线慢慢慢慢开启
33、苏醒
雎安从那久违的静默中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周围一阵骚动声,似乎有许多人围着他。
“师弟……”柏清犹豫的声音响起来,他似乎很小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雎安还没来得及安抚他们,伴随着一声轻响,他就感觉到脸上一阵疼痛。
“你……你还知道醒!”
她的语气恶狠狠的,但是声音分明颤抖着。
周围传来更大的骚动声,椅子落地,脚步纷乱,奉涯的声音喊着:“师母,快把花瓶放下,使不得啊,他才刚刚醒啊。”
“师母您冷静,您冷静!”
又听见思薇的惊呼,气愤说道:“雎安师兄好歹是星卿宫主,你仗着自己辈分高也不能这样造次……”
“说一万句我也是你们师母,你们起开!”
春日温暖的风带着花香,她激愤清脆的声音在嘈杂声里依然突出,像是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
做起了长辈,脾气也变大了。
雎安的嘴角慢慢扬起来,他微微偏过头去,说道:“师母,我知错了。”
嘈杂声就停了下来,那个刚刚打了他一巴掌的姑娘色厉内荏地质问他道:“你真的知错?”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那边沉默一瞬之后,声音就带了一点咬牙切齿的哭腔:“知道就好!你给我好好养身体!”
“好。”
雎安笑出声来,顺从地回答道。
这一番混乱之后,柏清把守着雎安醒来的星君们都打发走,关上房门之后走到了雎安床前。
雎安的额头和眼睛上系着白色纱布,血丝渗透出来,他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偏偏笑容还是沉稳的。
曾经只有在试炼结束接他回来的时候,柏清才会看见雎安的一点脆弱。当雎安恢复记忆的瞬间,他就会立刻迅速地坚硬起来,就像数九寒天下的水即刻结冰,软弱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变回无往不利的天机星君。
直到前段时间雎安得知即熙的死讯时,他才第一次在雎安清醒的时刻看见他的脆弱。
柏清长长地叹息一声,坐在他床边:“我还以为你不会回心转意了。”
雎安笑笑,并未答复。
“你……你还想活着就好……如今感觉好些了吗?”柏清犹豫地问。
“嗯,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你放心。”雎安回答地很平淡简单,声音带笑。
柏清暗自松了一口气。
雎安的声音顿了顿,笑意渐渐淡下去,神情严肃起来:“师兄,我见到了魔主。”
柏清愣了愣,惊愕道:“魔主?魔主出现了?”
“气息很新,应该是十四年前豫州招魔台养出来的魔主,他能瞒过星卿宫的诸多符咒阵法,实力深不可测。在师母冲进来之前他就在静思室里,待吸收我失控灵力化为的煞气。你要赶紧给泽临写一份信,让他在外千万当心,魔主很有可能找上他。”雎安神色凝重地说:“魔主似乎在狩猎星君。”
柏清怔了怔,他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震惊道:“他竟敢狩猎星君,还敢进星卿宫进静思室?他就相信自己能全身而退?如若这不是狂妄,那就是……”
“那就是他选择依附的那个人有个很不错的身份,能自由进出星卿宫,不会被怀疑。”雎安冷冷地回答。
一时间屋内安静,这段时间星卿宫正值往来之人最多的时节,既有宾客又有新旧弟子交替,是混入星卿宫最好的时候。
柏清神色凝重,正欲追问下去却见雎安脸色愈发苍白,便说道:“我先嘱咐星君们多加注意,你先把身体养好,待你恢复之后我们从长计议。”
雎安点点头。
柏清离去之前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对雎安说:“虽说星卿宫内事必躬亲,绝无奴仆,但你如今身体虚弱需要人照顾,我找几个弟子轮换着照看你罢。”
雎安微微笑起来,神情居然可以称得上明朗,他说道:“这件事师兄不必挂心。”
自然会有人来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即熙果然就带着冰糖打开析木堂的门进来了。
析木堂的封门符是雎安设的,即熙解不开,但是因为冰糖曾经住在析木堂里,所以雎安的封门符对冰糖自动解封。冰糖如今归即熙所有,她仗着冰糖在前面开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着进了析木堂。
冰糖知道雎安受伤,走进析木堂也不叫,即熙拍拍它的头它就乖乖跑出去了。即熙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室内一片昏暗,桌上的香炉里幽幽地飘着一丝檀香烟雾,书架上的摆设和书册都看不分明。她提着步子和气息绕过木制屏风,就看见床帏之间的人影已经起身靠着床边坐着了。
一只十指细长的手从容地伸出来把床帏掀起,以青色细绳绑在床侧柱子之上,床上之人的面容就无遮无挡地清晰起来。雎安并未束发,黑如夜幕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和床上。他穿着白色单衣,右额及右眼上蒙着白色纱布,纱布上透出一点血色。
他露出来的左眼眨了眨,然后微微弯起来,虽然目光无所著落但笑意分明。
“师母?”
被发现的即熙清了清嗓子,挺起腰板说道:“是,师母我来探望一下你。”
“这么早?”
“怎么,师母来见你也要专门挑时候?”即熙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走到雎安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雎安说道:“你是不是正好要起床?我看你受伤了也不方便,我这么善良疼人的长辈,就照顾一下你罢。”
雎安的嘴角勾起来,像是想要尽力忍住笑意但是没忍住,他知道再这么笑下去即熙就要恼了,于是伸出手道:“那就有劳师母了。”
即熙低头看着他伸出的手,掌心向下指节分明。他常常会用这双手捧着埙,吹出好听的曲子,也会拿着不周剑所向披靡。
世上差一点就没有这双手,没有他了。
即熙心下一酸,忍不住吸吸鼻子,伸出手去把他的手紧紧握住,闷闷道:“你欠我人情,可要记好了。”
雎安借着即熙的力量站起来,顺着她的意思笑道:“好,我记得。”
嘴上“勉为其难”地照顾雎安的即熙,做起事来却难得地体贴细致,帮他接水擦脸换衣服,最后把他摁在镜子前给他梳头发。
雎安的头发很柔软,即熙听说这样头发的人脾气也是极好的,大概这传言不虚。她认真地梳着他的长发,想着他既然不用出门去弟子或议事,那就简单点半束发不加冠,只用根发带系着。
“你又看不见,平时自己怎么束发的啊?还做得那么整齐。”即熙边梳边问。
铜镜里的雎安就笑笑,说道:“刚开始费了一番力气,时间一长自然就熟练了。倒是师母你,怎么很习惯照顾人的样子?”
“嗨……我不是跟你说我爱逛青楼么,这种穿衣擦脸梳头发的活儿呢,说来事小却亲密,做了她们就很开心。我还会梳很多复杂的发髻呢。”即熙有点得意地说道。
她这边得意着,雎安却沉默了。即熙想起来雎安似乎不喜欢她提关于青楼的事情,立刻扯开话题:“发带绑好了!吃早饭罢!”
雎安的早饭是清淡的粥和点心,即熙虽然嫌太清淡但是也乖乖地跟着一起吃了。吃完雎安想要看书,即熙就把他手里的竹简拿走,不给他看。
雎安的竹简是雕刻了阴文的竹简,可以摸读,这种特制的竹简沉甸甸的,即熙拿着背到身后,坚定道:“不行,你要休息不要读书!”
雎安又去抽笔,即熙又把他的笔架拿走:“也不许写字。”
见雎安又去抽摆在桌边的宣纸,即熙一巴掌拍在宣纸上,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这房间里的陈设都换个位置,让你啥也找不到!”
雎安无奈地笑着,左眼眨了眨抬起朝向即熙的方向:“那我做什么?躺在床上躺一天吗?”
即熙想了想,这样似乎也太无聊了,于是她盘腿坐在雎安面前,撑着下巴说道:“要不我陪你聊聊天,聊累了你就去休息,怎么样?”
雎安笑起来,他说:“冰糖呢?”
“去山里找他的狼朋友们玩了罢……是我要他带我进析木堂的,你别怪他啊!”即熙维护冰糖道。
雎安点点头,他又道:“师母你获封贪狼星君,之后便有州府归在你的辖内,你需要常去游历巡查,那些州府的仙门世家也会通过你和星卿宫往来。”
即熙有些心虚地答应下来,当年她在分配州府之前就跑了,所以这些责任都没有落在她头上。
也不知道这些年是哪个倒霉蛋在帮她负责。
“之前贪狼星君的州府是我来管辖的,日后就要交给你了。”雎安说道。
“……”
原来这倒霉蛋就是雎安。
即熙撑着下巴看了雎安一会儿,心里有个盘亘许久的问题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雎安,你是怎么看待悬命楼,看待禾枷的呢?他们以诅咒为业……你觉得他们是恶人么?”
“你觉得呢?”雎安反问道。
即熙含糊着说:“我……我又不太了解他们……”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不过世事原本就复杂。”雎安想了想,回答道:“在我看来,荧惑灾星就像一柄刀,之所以会有今天这种境遇,是因为太过锋利没有刀鞘。”
即熙直起身来,认真问道:“刀?”
“荧惑灾星的能力强悍而无约束,可以随心所欲地诅咒这世上的任何生灵,就连星君也不能抵抗。有传言说灾星会因为诅咒他人而折寿,这可能是唯一的代价。”雎安慢慢地说着。
即熙想是这样,不过按照祖上流传下来的说法,有位先祖一辈子没下过诅咒,结果四十出头也就死了。可见荧惑灾星天生短命,就算不诅咒也活不长。
于是后辈们都达成了一致,不如赚他个富甲天下舒舒服服地活三十几年得了。
34、刀鞘
“这是一柄强者见了觊觎,弱者见了恐惧的利刃,所以几乎无法选择地必须处在非议的中心。其实有了悬命楼荧惑灾星的境遇反而好了一些,虽是恶名但他们终究是享有盛名。活在世人的眼皮子底下,明码标价出卖自己的能力,觊觎者和恐惧者互相角力,反而避开许多暗流涌动和利益纠葛。”雎安分析道,语气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