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的一声炸响,耀目的光芒闪过,金龙剑被磕飞了出去。
见林一使出金剑,使人不免有些忐忑。那一剑之威所带来的震撼,比起当年那个高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外来的高人可是力挫大夏的四位元婴高手,不可谓不骇人听闻了。而那人亦未必能使出如此逆天的一剑啊!
转眼之间,胜负已分。金剑公冶干心头大定,暗啐了一口,宝物虽好,无德者失之。小畜生,待本宗抢了你的金剑……不待其心想事成,一片乌云便到了头顶。他冷哼了一声,抬手抓出一面煞气所结的甲盾——
恰在此时,林一的身上龙影一闪,手中的铁棒已不管不顾地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甲盾轰然碎裂。公冶干连退了几步后,脸色阴沉,又是伸手一抓,煞气迅即凝成了一条黑龙挡在身前。他手指一点,剑光回旋,直奔林一的后背而来。之后,其双手又是环月蓄势。
一棒击溃了对方的甲盾,巨大的反噬之力袭来,林一倒翻了几个跟头这才站稳身形。见公冶干毫发无损,他无奈地撇撇嘴。虽说不惧与这老儿交手,可对方的修为高出太多,根本不是自己可以逾越的存在。罢了!还是寻路前去要紧。
林一猛然转身挥出了铁棒,“当——”的一声磕开了来袭的飞剑,掉头便走。一道黑风卷来,霎时间将其与公冶干隔开。
这小子又故技重施!公冶干气得面皮发黑,却无可奈何。此处寒潮莫测,使人避之不及,他只得悻悻摔了下袖袍追了过去。
此时,不远处冒出了乐成子的身影。他不紧不慢躲避着黑风的肆虐,循着前面两人走过的路,继续往前。
于是,三人前后相隔数百丈,相逐东去。
一路上,时而有莫测的黑风潮突如其来,更有冰嶂突兀而降,横亘相阻。故而,谁也不敢飞的太快。
有时候,林一的身影就在前方,却碍于冰嶂与寒潮相阻,公冶干亦只得眼睁睁看着而无可奈何。谁让眼神不能杀人呢!若不然,那小子还不知道已死了多少回。
而乐成子跟在两人的身后缀行,虽说是带着谨慎,却不失为轻松的模样。这老头,更像是在赶路。
……
林一御剑穿行于无定海的黑风之中,往东行了半日后,转而往北。他对身后的两条尾巴不以为意,若能寻到九州的去路,又何妨多几个人同行呢!再者说了,尾大不掉,徒呼奈何!
路上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子,往北往南,最终还是往东而行,三人渐渐到了无定海的深处。
七日过后,海面上冰嶂林立,不绝于耳的呼啸声中,黑风潮挟着锋利如矢的冰凌狂袭而来。置身其中,犹若到了天涯绝地,使人惶惶然而不知所去。如此情形,使得后者于不知觉间靠近了前者,三人相距不过百丈远。
公冶干不再是一门心思要寻仇人的麻烦,而是怕仇人没了。对他来说,那小子若是偷奸耍滑一不小心溜掉了,才是眼下最大的麻烦。乐成子紧随其后,抱着的是同样的念头。于这丛林般密集的冰嶂中穿行,没人头前带路,还真不好走。
林一循图而行,身后的两人则是盯着前面的身影而去。如此又是两日过去,三人皆不得不停了下来。前方几里远处,一道巨大的冰嶂拦住了去路。
与其说是冰嶂,倒不如说这是一座冰山。其山势绵延横陈,左右无际。黑白参差的山体,冰晶剔透,却难寻一线的缝隙。那侵体的寒意与无上的威势,令人仰之却又心生惧意。
面对如此的一道天堑,乐成子不由得拈须暗叹。此非人力所能逾越,难怪师兄会为此耗费了百年的光阴啊!不过,那小子倒还从容……
左右张望着,公冶干难掩心中的惊愕。据悉,玄天门的祖师便是由此来往九州与大夏,才得以有了一身高超的修为。而自己多年来的未雨绸缪,虽说意在玄天仙境中的至宝,却同样有探寻这条捷径的念头。可这去路断绝……依着乐成子来说,莫非那小子真有曲径通幽的手段?
林一就在百丈开外站着,已是触手可及。可自知不能一招将其置于死地,公冶干早没了动手的冲动。这小畜生打不过就跑,一时半会而还追不上,不若看他于此处弄出个什么名堂来。真的可以寻到九州,亦算是一大意外所获。
公冶干一边打量着前方的冰嶂,一边留意着一旁的动静。
此时的乐成子与公冶干,对林一可谓是爱恨交加。一个恨不得将其抽筋剥皮以解心头之恨,一个对其偏执狂妄而无可奈何。一个唯恐小畜生跑没了,使得仙家至宝亦没了下落;一个则是退而求其次,在想着九州那个令人神往的地方。
那边有诸多的怨念在纠结着,这边的林一却是专注于手上的玉简中。片刻之后,他继续往北飞去。百丈之外,那两人不约而同地跟着挪动了身形。
一炷香过后,身后两人不离不弃。林一无奈停下转过身来,默默看着对方。
见状,乐成子与公冶干心有灵犀,彼此于百丈外止住了去势,只是各自的神情不同。
“呵呵!林一,缘何停了下来!”一团光盾将肆虐的寒潮与锋利如矢的冰凌尽挡于外,乐成子手拈长须,笑意盎然。他好像是与友人结伴而游,只是,这绝地的风景有些不合时宜。
公冶干阴沉着脸,虎瞪着双眼,一言不发。在他看来,那小子挪揄的神情着实可恶,尤其是那翘起的嘴角上,有意无意间带出来一种藐视天地万物的冷笑,使人见了便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了。
“先前是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bi得我亡命天涯,九死一生……”林一冷嘲了一句后,又扬声说道:“如今,两位高人又亦步亦趋,小子我真是不胜惶恐!敢问两位,追了这么久了,何时罢手啊?”
小畜生猖狂!若非……本宗……哼!公冶干心头憋闷,闷哼了一声之后,干脆眼睛一闭别过脸去。他是眼不见,心不烦,却是不忘用神识死死盯着林一。
被一席话问到了脸上,乐成子的笑容一凝,随即便手拈长须,轻声阴道:“道之所求,必有所报,天之道,我之道……咳咳!”忽见林一的冷笑中尽是不屑之意,他忙清咳了下,并话语一转,又接着说道:“大道至简,正有殊途同归之义!小友何妨与老夫结个伴,以免征程寂寞啊!”
一句话拐了几个弯子,还是道出了心中所想。乐成子不禁暗舒了口气,又呵呵轻笑起来。他冲着林一摆出温和老者的模样,分明是在说,修道之人,所作所为还是为了修道而已,不必过于计较那些往事,老夫不过是想随你走一趟九州而已。既然结伴而行,便有联手之意。如此以来,你就无须面对别人的欺凌了!谁在欺负你?还有谁啊……小子,你应该懂得老夫的言外之意吧?
公冶干与乐成子,一个浓眉重髯一身的煞气,一个慈眉善目满脸的和气……
林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呵呵冷笑了一声。他冲着这二人淡淡瞥了一眼,转身继续前去。
……
往北行了半日之后,巨大的冰嶂有了裂缝出现。那一个个大小不一深浅不明的裂缝,形同一张张兽口,吞下黑风,喷出了寒潮,为这片酷寒的天地更添几分狰狞。
林一在一处裂缝前停了下来,细细观望。这是一个几丈高的冰嶂缝隙,阵阵阴寒从中喷涌而出,卷起无数的冰凌四溅,使人不敢靠近。突然,一阵迅猛的黑风吹来,卷动一团浓重的寒潮穿过这处裂缝。只听得一声‘喀喇喇’的轻微声响,犹如猛兽闭上了嘴巴,那缝隙竟于这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次凝目望去,坚硬的冰壁如屏如嶂……
见状,林一轻轻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百丈之外,目睹了方才的情形之后,那两人微微动容。若是误入那缝隙之中,任你是元婴高手还是金丹小辈,皆难逃生天啊!
公冶干摸了一把腮下的黑髯,神色凝重起来。看了看那令人胆寒的冰嶂,又转而盯着林一,他眸子里闪动着厉色。
乐成子则是发出了一声叹息,神情中透着几分失落。如此凶险绝地,稍有不慎便是身陨道消的下场啊!这小子莫非是在碰运气?若是误打误撞便可以一路走向九州,老夫我何苦与你周旋!
林一,你究竟有没有东去的舆图啊?乐成子焦急起来,情不禁地便想出声相问。可他转身望去时,心里又存下几分侥幸。那小子又往前行了……
……
一个时辰过后,前方的冰嶂出现了几条竖立起来的巨大冰隙。这形同山涧一般的冰隙,小者十数丈,高者数百丈,仿若天地裂开了个口子,在阵阵往外喷吐着风潮。团团的黑风打着旋儿,发出声声的呜咽远远传开,一如饥饿的猛兽在呻阴,又如夜鬼悲嚎,使人头皮发炸,毛骨悚然!
怔怔看着这巨大的冰隙,过了好一会儿,林一才回过神来。这个时候,有温和的话语声在身后响起——
“林小友!此处可行否?”
林一转过身来,见乐成子已至五十丈外,似有顾忌般的身形一顿,正冲其拱手示意。而公冶干尚在百丈之外,并未靠前。
明里暗里交手了无数回,对这个玄天门的高人亦算是所知甚多。林一淡淡点了点头,说道“可行!”他又伸手佯作虚请道:“前辈不妨先行一步啊!”
林一暗含嘲讽的话语并未使得乐成子不快,他反而是眉目欣然,呵呵一笑,趁机往前凑近了些,这才不无善意的说道:“先前有所得罪,今日老夫甘附骥尾!”
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前的这位老者,林一撇撇嘴角,无言以对。本想反讽几句来排解心头的郁闷,可对方予求予取的示好,使人感到索然无味。
缓缓转过身,林一静静注视着前方。那道冰隙张着大口,在咆哮,在怒吼——
阵阵的黑风,滚滚的寒潮,带着不尽的疯狂扑来,势将吞噬一切,并让天地万物为之屈服!
而这一刻,林一的眸光愈发的明亮而沉着。
龙甲天盾,金剑为御,他倏然化作一道风影冲去。
……
这上不见天,抬头迎着寒雾笼罩的冰壁;这下不见地,身边只有涌动不息的滚滚寒潮。幽长的冰隙好像已被天地所抛弃,这只是一条沉寂于洪荒中的河流,没有生机,没有尽头!
顺波逐流,终将湮没于浩浩汤汤。而林一要逆流而去,去寻找另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
——《本卷终》——
第四卷天长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