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后。
二月春风似剪刀,而在如此冷冽的初春之下,已有青青草儿破土而出,不畏严寒的开始绽放着它的骄傲,准备迎接春天。在这些草儿之中,一道身影正勤奋的在割草,走近了才看清是个妇人,天冷,妇人却劳作得满头大汗,不时的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擦完之后随手用一把小斧头又割了一把草丢到背后的竹篓里,
动作异常的熟练,应该是常习惯了做这种粗活的。
不知道割了多久,小妇人直起身子动了动筋骨,耸耸背着的竹篓,喃喃了句:“够牛羊吃二天的了。”
这是一张普通的脸,平凡无奇,不会让人多注意半分,打扮也很普通,常见的粗布粗杉,她看起来比较瘦,但并非瘦弱的那种瘦,身板子比一般女子更为挺拔些,看起来很精神。
妇人走上了小道,将斧头往上一丢,很准确的抛进了背后背着的竹篓之中,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硬了的干菜饼来吃。
在前方不远,是个小村子,此时村子吹烟袅袅,正是做饭之时。
进了村子,孩童的欢笑声不断传来,还伴随着几声田园犬吠与大人叫回孩子们吃饭的喊声。
“陆家娘子,这么冷的天你又去割草了啊?”一胖大婶走出来倒泔水,见到正割草回来的妇人打了个招呼。
“是啊,家里的牛羊没草了。”萧真笑笑说。
胖大婶捂嘴一乐:“你刚来那会啊,养什么死什么,这二年倒是顺手了,看你养了好些家禽都养得好好的。”
萧真不好意思的笑笑:“可不是,平时还多亏了大婶你帮忙照顾啊。”
“同个村子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这都正午了,来不我家吃个饭吧?反正我也就和我儿媳妇二人。”胖大婶热情的招呼
“不用了,谢谢大婶,我还剩了二张饼,不吃浪费。”萧真笑说着离开。
看着萧真离去的背影,胖大婶赞赏的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娘,谁呢?”一二十左右的小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问。
“能谁啊,还不是村尾的那陆家娘子,这都五年了,也不见她男人来找她,也没个孩子,你说可怜不可怜。”胖大婶说着进了屋用饭。
萧真虽走开了,但耳力好,胖大婶说的话还是断断续续的入了她的耳,停下脚步,她望向祭祀一族所在的方向看了半响,朝自个家走去。为了不让人起疑,她与吴印二人分别安居在了二个差了半天路程的村子里住下,而小神医则醉研医术,常常游走四方,每隔半年,他便以游医的身份在村子里住上半月一月的,也算是三人相聚一翻了
。
她的家以前是一处废屋,房屋的原主人住到村头去了,她便从原主人那里买下了这间废屋做为居所,五年过去,屋子也翻修了整齐,还弄了个小院子,院子里养着牛羊鸡鸭等家禽。
就如胖大婶所说,开头的那几年养什么死什么,这二年摸着了门路,养起活物来就好了许多。
在这里她没有用真名,只是告诉村子人夫家姓陆,因此村人都叫她陆娘子。自然,韩子然的姓和名都是不能用的。
萧真刚将背篓里的一些鲜嫩的青草倒进牛栏里,门外就响起了声音。
“陆家大姐,你回来了吗?”
萧真忙将竹篓放下:“回来了。”
进来的是隔壁的秦家娘子,二十六七的年纪,生了二个孩子,但那身段就跟没生过孩子似的:“我娘让我给你拿了二个馒头来,说你一大早出去,回来肯定来不及烧饭。快趁热吃吧。”
彼此是邻居,那么熟,因此萧真也不客气的接过,坐在院子的大石头上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秦家娘子也不闲着,帮着萧真喂牛和羊。“大冷天的,秦大伯的腰病是不是又犯了?”萧真边吃边问,秦家穷,秦大伯和秦大娘身子都不怎么好,一家子的重担都在唯一的儿子秦东身上,而秦家娘子平常就在家里绣个帕子去外面卖卖贴补家用
。
村里人都在说秦家穷归穷,但秦东娶的媳妇儿却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媳妇了。
秦娘子点点头:“爹娘都在等着神医的到来,算算日子,神医也快来了吧。”“应该是吧。”萧真模糊的说了句,村子里人并不知道她和小神医的关系,每次小神医到这个村子时也从不过来她这里,只不过晚上住在这里不是了,转了个话题:“头上的珠花很好看呀,今天去镇上了
吗?”
秦娘子摸了摸头上的珠花,笑得很是开心:“是娃儿他姑姑从京城捎来的,说这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珠花了。”
萧真是后来才知道秦家还有个女儿在宫里做事,当时家里穷,秦家就托了远房亲戚将五岁的女儿卖进了宫里。
萧真真是没想到在边境的小村子里,还能听到宫里的事,尽管只是一个小小宫女。
“陆大姐,”秦娘子坐到了萧真的身边,欲言又止看着她。
“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秦娘子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就是村头的那万大婶托我来问问你。”
“问我?”万大婶是村里有名的泼妇,平常二人打个照面最多就是打个招呼,并不熟:“问我什么事?”
“五年了,可你家那位还是没有回来,万大婶就想知道,你是不是还要等下去啊?”“等啊。”萧真瞬间明了了这言外的意思,那万大婶有个四十岁的儿子,成过亲,还有三个女儿,那万大婶嫌弃儿媳妇生不出孙子,就找了个理由将她休了,后来就一直托媒人再给儿子找个姑娘家,可
找了几年就是没有姑娘愿意上门,最后她退而求次,只找那些守了寡又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这是看上她了?
“可你已经等了五年了呀。”秦娘子一脸忧心的说道。
“五年不回来,那就等十年,十年不回就等二十年,我会等他一辈子的。”萧真微微一笑。
秦娘子愣了下:“等一辈子?难道你要守一非子的活寡吗?”
“我不觉得我是在守活寡啊。”
看着这陆大姐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秦家娘子叹了口气,却又一脸羡慕的说:“那位陆大哥一定非常优秀吧?要不然,你怎么会愿意一辈子等他呢。”
萧真只笑不语,年仅十八便是九卿之首,这样的人自然是优秀的,只是在他优秀的时候,她还不认识他,甚至对他有些微的不满,直到后来,二人戏剧般的发展,始料未及。
“要不是万大娘那嘴实在是太难缠了,”秦娘子很是过意不去的说:“我才不帮她来你这里说呢,她又不是什么好人,你真嫁过去了,肯定得受她欺负。”
“什么?姐,你要嫁人?”冷不丁的,一道声音突然出现。
二人朝院子门口望去,便见到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和一个长相俊美的书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萧真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俊美的书生脸上,缓缓站起。
书生也在看着她,同时他也看着秦家娘子,似乎在困惑着什么,直到见萧真看自己的神情有异,他清澈的黑眸才落在了她的身上。
双目相视的那一刻,书生有些拘谨,半响之后坦然印上了她的视线。萧真一步一步走向书生,他瘦了,因为瘦看起来人更为修长,目光清澈,没有了以往的清冷,隐藏在里面的疏离被一份不自在取代,他看着她,没有记忆中的温柔,他在微笑,笑起来很随和,就像对
待路人的那种随和。
一步之距,萧真怔怔的看着他,不想他突然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着一点距离。
一旁的吴印见状,轻扯了扯书生的袖子。书生俊美的脸上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