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分成六队出发,每一队是十五个人,萧真在第六队,打量了自己这一队,一个个精气神挺足的,他们背上的弓一看就知道是好弓,箭袋里的箭也足够多,反观自己,一把用了好几年的旧弓,配十只箭,心想着这次要是能得到奖励,也要去买张好弓来。
姒墨坐在上首冷冷望着底下涌动的人头,吴越周围都是山,这里的百姓靠山吃山,猎户颇多,因此每年都有这样的比赛,他既然来到了吴越,也就例行公事过来看看,看完之后回京。
在一声‘进山’声中,望着猎户们朝着山里走去,姒墨起身正要离开,一道挺拔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殿下,怎么了?”伍信见殿下突然起身望着进山的猎户们。
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背影是他死也不会认错的,那就是萧真,上一世,他几乎是看着萧真的背影长大的,那个极为娇小却挺拔的身影,那个明明娇小但就是让人觉得高大的背影,那个护了他一年又一年的背影。
看着那背影即将消失,要是消失的话,在这样的大山里,他必然找不到她,姒墨来不及回跟伍信说什么,全力施展轻功朝着萧真飞去。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怎么好,就算有阳光也只是那么一会而已。
萧真一队是往北面而走的,北面是一个大深林,要是站在山峰上,那林子深得一眼望不到尽头。
进了深山,迅速阴暗了下来,唯一的一点阳光也消失不见。
二个时辰之后,他们队的人开始分开而走。
熟的相互拉着走了,不熟的是一个人离去,萧真也是一个人。
越往里走,已经有了腐木的气息,那是常年不见天日而引起的。
萧真深吸了口气,闭起眸子,再次睁眼里,眼底有光,令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多了一丝闪耀的色彩,下一刻,她朝着左边跑去,跑了不一会就见一只雉子鸡突然飞了出来,萧真从腰里抽出一箭射了出去,正中雉鸡胸膛。
“很好,晚饭有着落了。”萧真将雉子鸡捡起丢到背后的小篓里。
午饭萧真吃了母亲给她做的包子,吃完又开始进山,每进几步就会在树上做个记号,方便出来时认路。
时不时的,会有很多的野物跑过来,但萧真并没有逮它们,直到夜幕降临,除了一只雉子鸡,她没有出手。
大晚上的出去危险,萧真找到一个山洞,打算这里做为今晚睡觉的地方,堆好干柴后又找到一条小溪将稚子鸡清理了个干净,这才进洞升火。
柴火啪听的声音,和着雉子鸡透出的香味,一下子把人的味蕾给翻动了起来。
正当萧真要撕下一只鸡腿啃时,一道身影突然闯进了洞中。
萧真的动作定格在张大嘴欲一口咬下鸡腿,目光直直的望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小公子。
小公子还是早上那一身深色的锦缎袍子,他胸口微喘,应该是跑得急,漂亮的小脸额头渗出了许些汗,他深深冷冷的望着她,一会,别过了脸。
“小公子?”萧真难掩心中惊讶,“你怎么来了?你也来打猎吗?”
姒墨轻嗯了声,当他看到她的身影时,想也没有想就追随着她的脚步而来,他追的急,也顾不得后面伍信和陈秦的叫唤,只想快点找到她,这一世的她不会武功,金湾山的深处虽然不及帝王王危险,但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而言,要出点事足够了。
“伍大哥和陈大哥呢?”萧真看了眼洞外,应该没人。
“跟丢了。”
萧真:“……”走的有这么急吗?而且那二位大哥可是会武功的啊,难不成小公子的脚程有这么快?
“给你。”萧真撕下了另一只鸡腿给他:“没用过晚饭吧?”
姒墨望着这只鸡腿愣了下,深眸望向她,火光一闪一闪,印得萧真清秀的面庞生动起来,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温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这是姒墨未曾看到过的另一面。
萧真将鸡腿塞到了姒墨的手中,自己一口一口的啃着,一只鸡腿吃完时,见到小公子还怔愣的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时,他才低头咬起鸡腿。
这吃相真是文雅,长得好看,动作也好看,就是性子有些古怪。
“回去。”姒墨突然说道。
“你要回去吗?”萧真又拿过鸡骨架啃,山里的雉鸡都瘦小,先前她已经觉得一只满足不了她的胃口,今晚分了一只大腿给小公子,没吃饱。
“我是说你。你回去。”姒墨看着她,这话说得很坚定。
“为什么?”
“山里危险。”
萧真愣了下,随即眉眼展开,温和笑望着他:“你是在关心我吗?谢谢,我答应了王员外参加猎艺比赛,自然不能食言,而且做为一名猎人,能拔得头筹是件很光荣的事。”
“我把头筹给你。”
萧真又愣了下,摇摇头:“不行,给的不算头筹,而且还会被人说。”
姒墨拧了拧眉:“谁要是敢说,我定不饶他。”
“小公子,你才十岁,说话别这么老气横秋的。”萧真有趣的看着这个孩子:“还有,别动不动就蹙眉,那天两位大夫都说了,你忧思过重,再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
见萧真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姒墨心里有些着急,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我不许你去狩猎,太危险了。”
萧真心里奇怪了,不明白这位连车都不愿被她和兄长搭的小公子怎么突然就这么关心起她来。
“下雨了。”走到洞口的姒墨看着方才还好好的天气这会竟淅淅沥沥,雨虽小,但在林子里走碰到树就落雨,那雨势不会输大雨。
“幸好我早已把干草拿进了洞里。够我们俩人用的。”萧真拉着姒墨重新回到了洞里:“咱们就在洞里休息一晚,明天伍大哥他们应该能找到这里来。”
后面没声音,萧真转头一看,见这孩子望着她拉着他的手发怔。
“你怎么了?”
姒墨抬头,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脸色蓦然一白,甩开了她的手,独自坐到了草堆上。
这小公子脾气本就怪,萧真也没当回事,拨弄着柴火,让柴火旺些不至于太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萧真再次看向姒墨时,发现这孩子靠在洞壁上睡着了,小脸漂亮精致的过份,长大后不知道会是怎般的俊逸,若是这脸能红润些……
萧真看着小公子苍白的脸,赶紧用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轻松了口气,没有发烧。
姒墨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了,身体温暖心里踏实,仿佛找到了归处,缓缓睁开眼晴,却发现自己是被萧真抱在怀里,再抬头,看到了熟睡中的面容。
这个女人的五官每一处都透着一份英气,当她睁开眼晴微微一笑时,又无处不温和,战场上,她亦是杀伐决断,她视他为弟为君为家人,甚至超过自己的性命,而他呢,怎么对她的?
他杀了她。
他把她推开,送到了别的男人怀中。
现在呢,他答应过她下一世不会纠缠,不会相见,他却屡屡出现在她面前,他还改了命运的开头,她来不了京城,和韩子然就无法再相见。
她是他的,就算她不再爱他,她也是他的,他再也不会把她给任何一个男人。
他依然自私,依然心胸狭小,依然是她会选择离开的那个皇帝。
这样的他,她不会喜欢。
这样的他,自己也不喜欢,可他无法改变。
原本熟睡中的萧真缓缓睁开了眼晴,她的警觉性向来很高,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怀中的小公子身子微颤,是在哭吗?
不知道是听谁说的,无声的哭泣表示那悲伤是无法化解的。
一个十岁的孩子,发生过什么样的事竟悲伤到无法化解?
肩膀处传来了凉意,凉意渐渐扩大。
这个孩子真的在哭。
萧真想了想,没有开口,只是拥着他背的手开始轻轻的一拍一拍。
姒墨猛的睁开眼晴,奇异的,不安的心一点点安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