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拂咒语念罢,屋内西侧纵梁下方立刻并排出现了三道阴魂,左登峰还是头一次见到吊死的阴魂,即便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它们给吓了一跳。
这是三个年轻女子的阴魂,年纪都不会超过二十,身上穿着红色的新娘服饰,它们生前或许很好看,但是此刻却很难看,因为它们的双眼外凸的很严重,鲜红的舌头外伸到了下颌部位,眼眶下还残留着两行血泪,神情暴戾阴狠,彷如择人欲噬,但是苦于无法移动,只能呆立原地。
“怎么这么难看。”左登峰皱眉问道。
“这是它们临死前的样子,吊死的人都是这种情形。”玉拂出言解释。
“它为什么不怕咱们。”左登峰再问,寻常的阴魂会极力避免与度过天劫的道门中人接触,但是这三道阴魂似乎并沒有惊恐的神情。
“怨气太重,影响了正常的神智。”玉拂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铁鞋,“大师,由你來超度它们。”
铁鞋闻言立刻走到纵梁下盘膝而坐,口诵佛家经文,别看他平时疯疯癫癫,真要做起法事來却极为庄严。
“你不问它们问題了。”左登峰看向玉拂。
“我沒想到它们的怨气这么重,再说舌头伸得这么长,怎么问。”玉拂笑道。
“你怎么不亲自动手超度它们。”左登峰再问。
“众所周知佛门修來生,道家修今世,超度阴魂是要耗损超度者今生福禄的,这种超度的法事对佛门僧侣无害,但是对道门中人有损。”玉拂出言解释。
玉拂说完,铁鞋的声音立刻抬高了不少,经文念诵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很显然他听到了玉拂的话,内心正在沾沾自喜。
左登峰闻言点了点头,超度这种事情属于由“法”衍生出的“术”,他懂法却并不明术。
“现在的法事大部分是做给活人看的,真正超度亡魂的少之又少,所谓超度就是将冤魂生前的怨气和罪孽化解,但是神明是不会无缘无故宽恕它们的罪孽的,除非你用自己身上的东西去换,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世间乾坤平和,阴阳均衡。”玉拂再度开口。
“照你这么说,不止是超度,连算命,推演,观宅也都会耗损道士的福禄。”左登峰问道。
“是的,除了抓鬼降妖,其他的霸道法事都会多多少少折损施术者自身福禄和寿数,所以真正的道士是不会轻易帮助别人算命定宅的,我们无权决定一个人运势高低,也无权决定他是走运还是倒霉,因为我们不是三清祖师,我们沒那么大的权力对最终结果进行大的改变。”玉拂正色开口。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可以改变过程。”左登峰再问。
“朝三暮四是可以的。”玉拂点头笑道。
朝三暮四现在被形容为一个人意志不坚定,但是它的出处是耍猴人喂猴子,早上给猴子三颗枣子,晚上再给四颗,猴子感觉少,耍猴人就改变了喂食的方法,早上给四颗,晚上给三颗,如此一來猴子就以为食物多了,其实枣子还是七颗,一颗都沒多,玉拂的意思就是可以通过法术将一个人固有的福禄加以提前,事实上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说贴切点儿就是把壁虎的尾巴拽掉,然后塞到它的嘴里哄着壁虎白欢喜。
“如此说來,你不也成江湖骗子了吗。”左登峰出言笑道。
“不能这么说,因为我们可以舍己为人,只不过我们不想那么做,而江湖骗子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做。”玉拂抬头看了一眼那三道阴魂,发现怨气已然开始消散。
“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道家是土生土长的教派,而今的规模却远不如外來的佛教。”左登峰出言问道。
“老衲知道,他们收取银钱太多……”铁鞋闻言忍不住转头叫嚷。
“好好念你的经。”左登峰皱眉打断了他的话,疯子的注意力就是不集中。
铁鞋闻言这才想起自己还肩负着任务,急忙转头想要诵经,可是这么一打岔他忘了念到哪儿了,愣了片刻只能重头再念。
“这个问題很多人都在猜测,实际上只有当局者才知道原因,原因有两个,第一,道门中人修的是今生,我们非常吝啬自己的修为,一般不会出手帮助人,即便出手帮人,收取的报酬也会很高,因为我们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而僧侣求的是來世,所以他们会乐意帮人,一般不会收取费用,即便收取费用也寥寥无几,第二个原因就是真正的道门中人都很高傲,一般会选择出世修行,而真正的僧人都比较和气,喜欢聚集在大的寺院里,道家的真人都在暗处,佛家的高僧都在明处,世人自然只看到表面现象。”玉拂冷笑说道。
“阿弥陀佛,玉真人此言差矣。”铁鞋一听再度忍不住开腔。
见此情形左登峰只能拉着玉拂走出了木屋,避免打扰他正常的念经法事。
“这三个女鬼在死前都被**过。”离开屋子,玉拂将话題拉了回來,先前有铁鞋在场,有些话她不方便开口。
左登峰闻言沒有立刻开口,这处屋子位于山村西侧,距离其他房屋很远,孤零零的一处房子,此外房子里除了一张木床之外什么都沒有,但是木床上却铺有红色的被褥,加上三个女鬼生前都穿着新娘子的服饰,诸多线索掺杂在一起令整件事情显得极为诡异。
“这里是母系社会,也就是女人说了算,在这样的地方男人不可能霸占这么多的女人,所以这个房子不是某个男人蹂躏女人的场所。”左登峰皱眉分析。
“是的,况且这三个女鬼死亡时间差异很大,最北面那个死去有十几年了,中间那个是去年死去的,如果是男人,谁敢在死过人的房间里干坏事。”玉拂点头附和。
“什么叫干坏事。”左登峰坏笑着明知故问。
“你真不是个好东西。”玉拂笑道,她从不认为左登峰对女人沒兴趣,她知道左登峰一直在强忍着不背叛亡人。
“会不会是某种宗教仪式。”左登峰收回笑容再度开口,他非常清楚不能娶一个女人就不能去调戏她,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开玩笑。
“宗教仪式通常会有法器和贡桌,这里什么都沒有,应该不是。”玉拂摇头说道。
“根据这些杂草可以看出这个地方并不经常有人來,此外这处房屋也沒有窗户,这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左登峰伸手指着已经干枯的杂草出言说道。
“的确不像住人的地方,这条路是通向哪里的。”玉拂转身看向房屋西侧的林间小道。
“看看去。”左登峰唤过十三先行,玉拂随后跟随。
小路的两侧都是茂密的树林,二人虽然可以在夜间视物,却并不喜欢在陌生的环境下行走,因而进入林间之后就拔高掠上树梢,在树上借力西掠,西行二十里,二人发现小路是通往江边的,小路的终点是一处位于江边的平缓沙滩,这里放置了大量淘金的筛子和石槽等物,想必是村民淘金的地方。
沒有发现异常,二人便回到了下榻的屋子,一进门左登峰和玉拂就愣住了,屋里原本有三个吊死的女鬼,但是现在只剩下北侧的一个了,而且魂气已经非常暗淡。
“别念了,留个种儿。”左登峰见状急忙打断了铁鞋的诵经声,先前只是让他消除冤魂的戾气,谁曾想他的工作效率这么高,不但消除了冤魂的戾气,还送走了它们。
“大师,辛苦了,你先出去吧。”玉拂冲一脸愕然的铁鞋摆了摆手。
铁鞋闻言转身到门旁提着左登峰的木箱走了出去,片刻过后外面传來了咕咚咕咚的饮酒声。
“还能问出什么來吗。”左登峰看着眉头紧皱的玉拂。
“魂气太淡,开不了口了。”玉拂摇头说道。
“那就算了,反正这事儿跟咱也沒什么关系。”左登峰转身走了出去,他对村子里的这件怪事很好奇,不过也仅此而已。
走出屋外,果然发现铁鞋在喝酒,左登峰刚想抢下他手里的酒瓶就听到玉拂喊他。
“你过來看看伤口是怎么回事儿。”玉拂冲走进屋内的左登峰招了招手。
“它虽然死了,也是个女人,你看就行了。”左登峰皱眉转身,此刻玉拂已经将那女鬼平放在地,检查它由魂气幻化的躯体,女鬼虽然无形,通过辰州法术却仍然可以还原它临死前的样子,可视而不可触。
“该有这么大的伤口吗。”玉拂转头问道。
“什么意思。”左登峰并未回头。
“下面该有这么大的伤口吗。”玉拂的声音并不自然。
左登峰闻言感觉到了异常,转身走到了玉拂旁边,发现玉拂正延出灵气掀开了女鬼身穿的衣物,由于玉拂真实还原女鬼死前的情形,所以可以清楚看到女鬼双腿的大量血迹,向上溯源,左登峰猛然皱眉。
“应该是这样吗。”玉拂面露惧色。
“应该什么呀,驴也搞出不这么大的洞來。”左登峰连连摇头,女鬼下身的伤口宽逾饭碗,血肉模糊,即便只是虚影,也已经令左登峰感觉到极度反胃。
“我也感觉不应该,不过她生前的确被**过,你看这些指痕。”玉拂闻言长喘了一口粗气,转而伸手指着女鬼大腿内侧的伤痕。
“这不是指痕,而是爪子的抓痕。”左登峰端详过后摇头开口,人的指甲是扁平的,但是女鬼阴气凝结成的伤口是尖锐细长的。
“你的意思是。”玉拂愕然惊问。
“它生前的确被**过,但是**她的可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