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常威白净年轻的脸庞上闪现出一股戾气,他挥手道:“立刻压上,听从朵儿百总的命令!”
“是!”
孙耀简短的答应一声,这时他的旗队所有人都上好了子药,各人的火种罐也吹亮了,火绳夹在龙头上,随时可以点燃,已经是标准的临战状态。
常威看到这个旗队是纯粹的装备鸟铳的旗队,脸上也显露满意之色。
现在的弓手训练,有重甲近程白刃格斗的训练,长枪手和镗钯手的训练也很多,但更多的是鸟铳手配合长枪手列阵的训练,这使得各个局的旗队越来越偏向于单兵种编成,一般一个局会编一个鸟铳旗队,两个旗队是长枪旗队,一个局也会有一个小队到两个小队的重甲步兵编队,他们主要是披铁甲持刀盾或铁锤,短斧,练习的阵法是鸳鸯阵和小三才阵,有时候还会有骑兵队伍配合,大家一起练大三才阵,不过主要还是练习张瀚要求的大型方阵,骑兵一般是摆在两翼,与大三才阵的要求有些不同。
孙耀小跑在前,穿过一个个毡包,他注意到在毡包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院落,木栅围着,里头是一些超大♂↘型的蒙古包,孙耀知道这是和裕升在青城外的库房,这里是银锭的地盘,放在这里比在青城里头要安全的多。
众人也是跟随孙耀的眼神向库房那边瞟过去,库房门都打开了,可以看到是一库库的粮食,几乎没有办法计算粮食的储量有多少,还有大量的布匹,药材,各种杂货,过百个大型蒙古包里囤积着大量的货物。
这时张春牛终于忍不住了,他小声道:“这里的货,最少值二十万两。”
“差不多。”李守信也忍不住道:“咱们和裕升真是家大业大。”
“可不。”一个黑脸汉子满带自豪的道:“咱们大人的手腕没说的!”
李守信认得这是卢大富,上回领饷时曾经当众叩谢过张瀚,一下子就出了名,这人胆子很大,技战术也十分出色,要命的就是性子太粗,认字课程几乎很少有及格的时候,这使得卢大富怎么也升不上去。
众人一路向东跑,四周的嘈杂声响越来越大,各人的心情也是变的紧张起来。
从被调用到现在,连孙耀在内大家全是一团雾水,连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
好在前方又看到了熟悉的灰军袍,铜袖扣,胸牌,胸标,牛皮革带,大大小小的火药罐子,腰间的小刀,悬挂的弹丸盒,紧绷而又舒展的马裤,长靴……看到眼前几十个汉子身上的这些装束,一种无比熟悉和安心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
张春牛小声道:“刚刚俺手有些抖,有些害怕……现在好多了。”
李守信点点头,这时孙耀没有强调各人保持静默,所以说话的人都自在很多。再说对面的人吵的更厉害,声浪一阵阵的袭来,也没有必要保持静默了。
李守信想了想,对张春牛道:“俺自小穷苦,是运道不好的人,春牛你日子比俺要强的多,运道比俺好,要是俺有啥意外,俺在局仓库里存着所有的军饷,还有抚恤银,春牛你帮俺全送回去,有这些银子,俺一家就都能过好日子了。”
张春牛道:“俺这心里还在慌着,你别说了。”
李守信只得不说,其实他们已经和马贼打过几次,杀伤多人,队里倒是一个死掉的也没有,弓手现在经常轮换出去,一共才死了两个,其中有一个还是骑马不慎掉下来摔死的,所以出任务时大家都未觉得紧张,进入草原后和马贼交了手,这才知道沙场是何模样,只是当时打马贼时知道这些家伙不敢嚣张,不会死嗑到底,这和眼前的情形完全不同。
在外围,有大约二三百左右的蒙古人不停的向前涌过来,嘴里都是骂骂咧咧,孙耀他们头一回上草原,听懂的不多,还好是在营地时教官教他们一些鞑子话,现在粗粗听起来,他们明白都是些骂人的话。
朵儿站在外围的队伍正中,他的两边是两个小队的长枪手,一个小队的鸟铳手,看到孙耀等人,朵儿立刻道:“鸟铳旗队在长枪手两翼摆开!”
孙耀立刻下令,他的三个小队开始分成两个纵队,依次站在两个小队的长枪手的两翼。
这样的阵形其实很薄弱,按训练条例,长枪手和鸟铳手最少也得是三比一的排列方式。
西班牙方阵的精髓就是长枪手和鸟铳手的配合,其长枪手的精髓不是进攻,而是防守,是给鸟铳手一个牢固的依托,每个方阵中间是一千五百名长枪手,紧贴方阵是左右两列各有一百三十五名火铳手,然后是前后左右四翼各有二百四十名火铳手,前排还有八乘二十四人的前列火铳手,用来做阵前的骚扰和反骚扰。
每个方阵都必须由骑兵完成掩护侧翼和袭扰敌人的任务,用来掩护方阵前进或后退,因为方阵从列阵到前行或后退都需要大量时间。
各个方阵间要布置火炮,完成强大的火力输出。
这个时候孙耀等人摆出来的方阵是完全的变异体,尽管大家尽可能的按平时训练的方阵来站位和摆开了。
“见过百总。”
孙耀把三个小队摆开之后,跑步到朵儿跟前,站好之后行礼问好。
“不要客套了。”朵儿摆摆手,说道:“你是老李带出来的吧,我知道你,外号孙黑子,是个好样的。”
朵儿压低声音说道:“今天事情不妙,我们都听威少爷的,但万一事情不对,你挑几个好手要保护好威少的安全,别叫他陷在这里。”
孙耀心中一凛,立正道:“只要属下有一口气,必定要护得威少安全。”
“嗯。”
朵儿点点头,不再说话,孙耀还是不大明白,这时他看到四周也有二百多蒙古人骑马或是在原地站着,各人手中都拿着弓箭戒备,有的蒙古人身上披着铁甲,多半只是穿着常见的皮袄子,所有蒙古人脸上都是一片铁青,神色难看的很。
这时张春牛对孙耀道:“旗队长,俺和一个鞑子打听明白了,外头围着的都是些穷哈哈,说是咱们这里棉布多,粮食多,却是收着货不卖,坏了良心,现在他们叫咱们赶紧开仓卖粮,他们给钱买。”
“放屁了。”孙耀道:“还有强迫别人做买卖的,说是给钱,鞑子那臭德性,张子铭家里也不是没被抢过,他们这么多人来,要不是咱们在这里,这大库不得叫他们抢空了。”
“是啊。”张春牛的学习能力比李守信和卢大富都要强的多,军中惯常进行的识字和蒙古语课程张春牛都学的很好,他点着头道:“这边的鞑子说了,外头的都是什么布囊和素囊台吉的人,和他们银锭台吉向来不和,另外和他们的大汗也不和,和咱们巡检大人也是对手,这一次这两台吉哄这些穷鬼来闹事,来者不善哪。”
孙耀面色凝重,点点头,说道:“这事我知道就行了,你们不要议论,听到没有,春牛。”
“是,旗队长。”
张春牛有心卖弄自己的蒙古话,不过看到旗队长的脸色,心里一突,也是赶紧答应下来。
这时外头草地上汇聚来的鞑子越来越多,甚至有老有少,很快有接近千人之势,有一些鞑子开始大呼小叫的骑马往这边冲,离百步远左右时再兜马离开,不停的指着这边叫喊挑衅。
孙耀这时见到常威过来,身边还着着一个蒙古青年,一身贵族打扮,他知道这可能是和张大人向来盟好的银锭台吉。
银锭脸色也难看的很,他在青城里有舒服的宅邸,这里很少过来,后来被张瀚借用了这里当库房,原本也是无事,今天突然出这样的事,他感觉压力很大。
银锭问朵儿道:“朵儿,派人去那木儿台吉那里了吗?”
朵儿道:“人早就走了,但那边最早也得明天才赶到,来不及了。”
“怎么办!”银锭道:“我也派人去见大汗,大汗说是出门去了,找不着人。”
常威这时冷笑一声,说道:“我算知道你们这大汗了……关键时刻最不顶用的一个人,这么懦弱绵软的性子,怪不得当年三娘子一脉不服他!”
银锭向来是跟着卜石兔的,算是大汗嫡系,常威的话说的十分难听,但银锭也是无可辩驳。
朵儿圆脸上也露出讥嘲之色,不过他没有跟着常威的话说,他道:“现在不说这个,只是向来还算平安无事,只是偶有冲突,今日这般撕破脸,不知道为什么。不明敌情,也不知道他们最终的打算,我们就被动了。”
常威咬着牙道:“必有变化,我估计是范家快撑不下去了。咱们那边找着了新财源,灵丘那边已经在出上等精铁,这东西出多少卖多少,一车车的往京师各处送,瀚哥有了财源,砸银子和范家斗,一点也不怕他们,范家却是要顶不住,这里的动静肯定是和范永斗有关,这厮狗急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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