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进京
郑国昌倒是真的很意外,麻承恩是个武夫,虽然在边将中是罕见的能识文断字的,但表面上还是作出大大咧咧的粗人形象,说话极少长篇大论,今天倒真的是转了性子,居然在这里说了这么许多。
“老叔,今天说的委实多了。”麻承恩爽朗一笑,说道:“和裕升之事,你我二人都被弹劾,虽然王心一被逮,弹劾一事风平浪静,然而朝廷不可能毫无疑心,你我二人,必定要有一个去职……”
郑国昌点头道:“确实如此,只是不知道朝廷会调我们哪个?”
“我已经自请调职了。”麻承恩一脸轻松的道:“我调去延绥,老杜到大同来。”
郑国昌皱眉道:“你麻家在大同才是真正有根基……”
“什么算根基?”麻承恩一脸自嘲的道:“无非是几万亩地,千多内丁。现在张文澜一年给我七八万两,我家那几万亩地的收益还不如他给我的数字,加上我麻家的其余资财,我的内丁能养到两千人以上,全部是用骑兵。大同这边,文澜已经掌握了大局,我到延绥去,那边的套寇可不老实,还是经常犯边,老杜是个没卵用的废物,我到那边,一年好歹得斩首几百上千级,我这都督佥事,好歹能升到右都督……等文澜再经营到陕北时,我也可以对他有助一臂之内的能力了。”
郑国昌听完动容道:“不料你为文澜着想,竟能到如此地步?”
“呵呵,咱也要立战功啊。”麻承恩笑道:“老杜个废物,叫套虏太嚣张了!他到大同,正好只顾分银子,别的事他也不会管,文澜这边还是没有掣肘。”
郑国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不过一时没想起来,麻承恩又说了几句后就告辞,看着麻承恩下楼的背影,郑国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刚刚的感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连麻承恩这样的世代将门,诸多子弟为副将,参将,游击,在西北的各镇拥有强大势力,光是家丁就有过千人的强势总兵,现在居然也是有意无意的在配合张瀚行事了!
“张文澜?了不起,了不起!”郑国昌也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只有这样轻轻低语着。
……
徐大化走到新平堡时,果然遇到了和裕升的人。
事实上这队人是从李庄派过来的,为首的是侍从官李梦年,每个侍从官的职位都等同于局百总,实习的侍从官也有等同旗队长的身份,李梦年和张续文,还有张续宗,夏希平等人都算是张瀚的副官,这些青年除了一个张续宗外,也没有叫张瀚和所有人失望,他们都被张瀚调教成为十分难得的顶级人才。
道左相逢,其实对徐大化这样的钦使来说完全说不上恭谨,特别是和裕升的人还在忙活事情。
徐大化一行人在道路南侧,和裕升的人在北侧,西北方向是矗立在边墙之内的苍莽军堡,军堡之外,则是绵延向前,完全看不到尽头的夯土所建的边墙。
一个个冲口,墩堡,军台,随着蜿蜒曲折的边墙出现在人们眼前。
最叫人瞩目的就是边墙北边三里多外的一个墩堡,建立在山丘之上,虽然远在边墙之外,但彼此视线可及,那个边墩,似乎是边墙外的一颗钉子,牢牢的扎刺在草原之上,把那一块肥美之地,恶狠狠的压在自己的身底。
徐大化这样的人,居然都有一些感慨,他对身边的人道:“果然人家说和裕升的张瀚不凡,他真有大手笔,边墙外的这个边墩,就是他自己派人修筑的吧?”
一个幕僚答道:“正是,此事学生打听过,边墙外已经修了不少边墩和军台,听说现在是直线向北,来年,就是横向再修筑,彼此相连,若这般,最少百里之内,北虏不便进出了。”
“还真是大手笔啊。”徐大化眼睛眯缝着看向北方,带着一些赞叹的感觉说道。
徐大化和幕僚当然都不知道,所谓几十里内要紧地方加筑边墩和军台的消息只是和裕升的烟幕弹,事实的情形是军台军堡已经修到了青城南边一百多里的小黑河畔,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估计徐大化的观感就会为之一变,这种轻松感慨估计是没有可能发出,而是快马加鞭,赶紧离开这事非之地了。
和裕升的人就在道左,一个站在车厢顶上的士兵在挥舞着两面红旗,显然是在用红旗打旗语和那个最近的边墩联络。
徐大化眼看过去,但见那边墩上也有人在舞动红旗,两边的四面红旗舞起来很是好看,不过对看不懂的人来说就有些沉闷了。
过了好一会儿,旗语总算打完,李梦年带着众人过来,李梦年远远的向徐大化揖手道:“在下李梦年,在张大人身边打杂,刚刚以旗语通传消息,正在紧要关头,怠慢了徐大人,尚乞莫怪。”
徐大化肯定是没有什么涵养的人,不过教训张瀚的幕僚似乎也显得过于没有风度,他冷哼一声,说道:“这玩意倒是新鲜,似乎和我大明军中的旗语不大相同。”
和裕升的旗语体系也是刚开发完成不久,刚刚李梦年手中还拿着本子,各墩堡军台也都有,根据旗语展动,再从本子上对照,才能完全的译出意思来。
在此前的战事中,旗语也是开始运用,只是有的堡或墩台超出视距,在蒙古人的封锁下根本没有办法用旗语传递消息,在此后的战事中,和裕升会把这一块短板接上,这样就算日后再出现指挥官被围的事情,也是可以顺利的传递消息。
当然,要把墩台军堡修筑到完全可以用旗语相连接的程度,最少还得数年之功,耗费的银两就算是大明朝廷也负担不起的……
李梦年躬身一笑,说道:“这旗语是几个欧洲人和我们共同研究出来,比起大明的军中旗语要稍微复杂一些。”
徐大化冷哼一声,他对这些兴趣自然不大,看着李梦年,他道:“张守备就打算派个幕僚来见本官?他自己人呢?”
“实在抱歉。”李梦年落落大方,丝毫不见慌乱的道:“我家大人,此时应该已经在京师了。”
“啊?”徐大化一惊,嘴巴都张的老大。
“我家大人说过要进京辩冤,说话岂有不算之理?”李梦年微笑道:“军务也紧急,为防北虏有所异动,大人轻骑快马,早就赶到京师了。为此,不能面见徐老大人,当面讨教,他也十分遗憾。”
说完之后,李梦年托起一个小包,着人送到徐大化马前的长随跟前,微笑道:“些许薄礼,请大人赏收。”
徐府长随自是将包裹接住,打开一角,一下子就是金光灿然。
徐大化轻轻点头,看重量是有十几个金锭,大约值得白银千两左右,这礼算厚礼了,虽然和张瀚豪富的形象还有传闻中出手大方的传闻还有些差距,但亦是不枉此行,收获颇丰了。
“本官也要赶路。”徐大化正色道:“押着犯官王心一急速赶回京师,替张守备作证辩冤。”
李梦年深深一躬身,拜道:“有劳徐大人,在下等,感激不尽。”
……
徐大化刚到大同的时候,张瀚已经从西便门进京。
除了夏希平几个侍从官和温忠发等人为护卫外,张瀚所带的随员十分有限,并且在进京之后,各人都分散行动,互相留有一点距离,这样使骑队更加的不碍眼了。
一个卫城守备兼两卫指挥,三品武官,这样等级的武官在京城不能说比狗多也差不离……外镇前来京师办理袭职或是升转的武官,从七品到三品,真正是多如牛毛,一般的卫指挥来京师办理袭职,最多带一两个家仆就了不起了,有一些世袭武官,穷到连到京师的钱也没有,到了京师没有钱贿赂兵部的书办,一样办不了袭职,卫所武职,几十年没有办理袭职的倒霉蛋也大有人在,象张瀚这样的身份,自然还是低调些好。
王发祥和李国宾两人却是早早等在城门口,他们带的人更多,两辆大车只是表象,张瀚拿眼一扫,以他的眼光也只发现几个等着扛活的汉子略有可疑,其余的人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见过大人!”
“见过张大人。”
王发祥和李国宾一起躬身行礼,两人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
王发祥到京城已经接近三年,李国宾上次与张瀚见面也是两年多前的事了,一别经年,再见时自然心神激荡。
“李先生,王发祥,两位在京城做的都是十分好。”张瀚笑意温和,拉着两人的手笑道:“长久以来,两位都是我在京城的得力臂助,今日一会,也是十分难得。”
王发祥竟是有一些紧张,呐呐不能语,李国宾反而放松的多,笑着道:“大人过奖了,咱们听说大人要来,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平时太忙,想回李庄见大人也不可得,这一次,若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想见大人一回也难哩。”
张瀚微笑道:“这样的事还是少出些为好,免得下一次圆不过来,那就完了。”
王发祥这时才道:“只要有大人在,什么事咱们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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