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副官问道:“演习吧?”
“演习个鸟。”任敬瞪眼道:“刚刚进门就说要打仗,听不懂是不是?听我说,除了召集营以上军官,还有军令司值官两人,司书官十人,传令二十人,参谋二十人,后勤军需十人,都把各部门最好的人手调过来,军令官任日常中军官,管理参谋军政军需后勤人员,辎兵,工兵,炮兵,各部都派军令司书和日常联络的传令过来,在一个时辰内,人员全部到位,地点就在团部,这一次不光我们第九团出人,还有龙骑兵第三团的人,猎骑兵第二营,骑炮营,枪骑兵好象有一个连,各部分属不同建制,统一归西征指挥部……你还不赶紧去,各个部门都要跑到,督促人员到位!”
“是,属下立刻去!”
副官也是任敬一手调教出来的,颇有雷厉风行的良好作风,一听说这么多事,顿时头皮都麻了,不过没有叫苦叫惨,而是打了个敬礼后,立刻带人去办事去了。
夏希平也吃完了饭,喝着茶微笑着看眼前的场景。
这就是商团军里的日常,交代好事情,给出了战事总体目标,然后参谋司拟定计划,根据了解到的敌情,然后根据地图和沙盘推演,考虑到四周地理和各部落的战力,拟定出最后的作战计划,然后军令下达,涉及到各军种各部的统一调派指挥就是象眼前这样,各部派出司值军令官和司书,参谋,军需官,一起加入指挥,协调各部统一行动,任敬身为最高指挥只负责总体的军令,并不会指挥的十分具体和细化。
在这个时代,信息传达没有办法太过直接精细,商团军的这种做战体系已经相对十分的先进,比起明军那种总督和巡抚为统帅,依靠身边的幕僚来做事,不管是对上边的皇帝和兵部,或是对下的统帅都是以文职幕僚来沟通和下达指挥,对各部的总体的指挥也是相当的大而化之,甚至是粗疏和荒唐,杨镐的萨尔浒之战的指挥就是十分明显的例子,从战前动员到兵力到位就半年时间,然后是后勤体系和辎兵之间的配合,这都是在不断的出兵打仗和平时大规模军训中磨练出来的,相当的高效和稳定,象明军那样由各地官府包饭,当天驻下没饭吃,第二天才有饭吃,第三天开拔又没有饭吃的后勤体系,在商团军里只会被引为笑谈,有一些传教士听闻都是为之骇然,就算现在的欧洲也强不到哪里,但如大明这样悲剧的中世纪也不如的后勤供给,也确实是天下奇闻。
夏希平微微点头,心中颇觉满意。
任敬这种也是老军头了,万历四十六年前后跟着王长福投效过来,从镖师开始一路过来,先是打群架,然后剿灭土匪马贼,然后就是和北虏打,在六七年的时间里几乎没有闲过,而且和大明的将领不同,商团官的高级将领几乎都有相当高的文化水平,哪怕在此之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粗,在这么多年的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学习之下,也是把文化这一课给补上来了。
张瀚定下来的规矩就是这么简单,能达到什么样的文化水平,就能当什么层级的军官,别的标准也有,比如体能,战技,战功,还有资历,但这些全部达到之后,还得讲文化水准,考不过军官试,天王老子也是白搭,别想在商团军里当上军官。
经验丰富加上有相当高的兵学水准,加上各军事部门配合相当默契,在有经验的高级军官组织和命令下,一个相当精悍又配置合理的指挥部就搭建起来了。
一刻钟不到,已经有团部的军官带着士兵开始整理房间,当然也不必太费事,按任敬的部署是后天开动,主要也是第九团和驻在城中的骑炮营出动,枪骑兵和猎骑兵,还有龙骑兵分别驻在数百里长的阵线上,想要各部一起协调起来,最少也得三天时间,汇合到一起,得七天到十天左右,当然也不是各部直线活动,按照任敬的规划和协调,当然也是有沙盘地图的帮助,各部的行军路线并不相同,应该是十天之后差不多就能在敌境附近汇合,而不是各部要十天时间在库伦附近才能汇合到一起。
“这一仗要怎么打合适,夏老弟说说看?”
半个时辰不到,简单的作战会议室已经布置好了,军官们也全部奉命赶到,一双双马靴闪亮亮的站在屋子里,屋子里并没有椅子,军官们都是站的笔直,只有任敬和夏希平,李安平几人可以坐下。
看着眼前的这作派,夏希平心中一晒,果然每个主官有不同的风格,杨泗孙精细又不乏温和,周耀周阎王,李从业绵里藏针,王一魁做战经验丰富,有些不太注重小节,李来宾有些平庸,缺乏特色,李守信则是谨慎老成,一步一个脚印……任敬就是勇武敢战,和朵儿差不多,不过朵儿不讲排场,高兴时和士兵一个锅里捞羊肉吃,不高兴跳脚骂娘,没有什么架子,两者在这方面完全不同。
“指挥客气了,在下不敢当。”论职务夏希平是副司官,原本就是和团指挥平级,近来有传言李耀会调任皮岛行军司的政事官,一旦李耀这个谨慎老成的参谋主官离开,接任者非夏希平莫属,当了司官,特别是几个重要司的司官,地位理所当然的在团级指挥之上。
不过夏希平说到底是后辈,任敬已经是司把总级别的武官时,夏希平和李贵等人还是未成年的学生,资历这东西在军中还是管用的,夏希平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对前辈的尊敬。
任敬看似粗豪,其实眸中一片冷漠,他对夏希平的态度很是满意,轻微的点了点头,说道:“夏司官不必客套了,咱们军人作风,直来直去吧。”
“好吧。”夏希平站起身来,指着地图上的一大片用红笔圈出来的椭圆,说道:“怎么打?两种办法,一条是沿着色楞河自北直行,然后直冲向南,烧杀抢掠,打他娘的,把这部落的人打的再也不敢咋翅。另一办法,就是分兵,包饺子。”
任敬沉吟不语,一个大队指挥对夏希平道:“夏司官的意思就是北路走色楞格河,南路走哈喇台河,两路进击,形成钳形攻击,包掉却图河部?”“对!”夏希平道:“如果直接冲过去,很难达到大人所要求的歼灭此部,震慑大半唐努乌梁海部落的战略目标。诸位知道,我们在漠北打的很顺,猎骑兵营严重的震慑了漠北各部的高层,但在我们与三汗部会盟的时候,还是有相当多的台吉不服,这使漠北三部部不得不在内部进行了小规模的清洗。如果是如土默特那样的大战,人心转变就会大为不同。却图汗部,在漠北各部实力相当强悍,可以说不比漠北三部差多少了,撵走他们,只会叫他们一路跑到青海,河套,给我们继续添乱,如能歼其大半,就算却图汗和贵族们跑掉,那也是无所谓的事了,他们的牧场可以分给臣服于我们的小部落,那边除了扎萨克图部有接触外,还有相当多的小部落,加以扶持,最少在北方可以埋下根钉子,使得我们在未来往西域和青海一带的战略易于施行……”
“这是张大人对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以后的考量了……”任敬冷冷的道:“我们当军人的就是考虑仗怎么好打,按夏司官的意思,我们在进军时要分配好兵力,并且在给养和各部的联络上要面临更大的压力……不过我的意思就是和夏司官一样……”
任敬一拳打在桌上,怒声道:“要干就要干票大的,要做的漂亮,我的意思,就是要按夏司官说的这战略来打!”
……
夜深了,小雨时时落下。
这一片草原是海子密集的区域,大大小小的海子象一个个蔚蓝的气泡,落在这一片一望无垠的大地之上。
长可及膝的草地,纵横密布的水网,黝黑莫测的前方空旷而一望无际,天空偶有闪电划过,在泥泞和冰雨中一只穿灰袍的军队在向前方艰难前行,象一条蜿蜒向前游动的长蛇。
一个军政官和士兵一样牵着马,脸上满是雨水,好在身上和士兵一样都披着油衣,还保持着最基本的干爽,这人军政官大声嘶吼着道:“你营叫何名?”
“龙骑兵!”
七百多士兵一起回答,声音在雨中显得沉闷又富有穿透力,穿透了黑沉沉的苍穹,一直穿向遥远的远方。
“何为龙骑兵?”
“铁骑飞奔,遇敌如龙!”
“龙骑兵如何战?”
“战必胜,攻必克!”
“男儿从军为何事?”
“保家卫国!”
“好!”军政官大为满意,又叫道:“龙骑兵和枪骑兵皆为兄弟袍泽,龙骑兵的兄弟们也是好样的,此次奉命出征,歼灭不服北虏,这一仗要打的坚决,打的漂亮,兄弟们,就看你们的了。”
“为大人效力!”
这一次不仅龙骑兵们叫喊,另外一只在侧边行军的三百人左右的队伍,也是一起叫喊起来。
军政官这一次终于停了下来,他来回鼓动士气,因为行军艰难,军政官就不得不付出更多的辛劳,远方的闪电和雷鸣一直没有停止,电光划破长空,十分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