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些嘈杂的铃铛声中,皇帝看了看大殿一角的大座钟,这是宫中的御用监和银作局一起合作仿制的和记座钟,其实皇帝对购买和记银钟并没有抵触,可能是宫中的人感觉和记物品用的太多,不好报销,御用监并起头仿制,前后报销了一万多两才仿出来,走的也不很准,不过由于是皇家内造,在造型和银饰上比和记的还是要高明不少的,论起工匠的水准,内造肯定比民间的强,这一点来说短期内不会改变,不过随着和记的工艺水平增加,招募到的高手匠人也没有门户之见,迟早会在精巧程度上超过内造。
对这些天启皇帝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他皱着眉头看看座钟,轻声道:“去看看和记座钟是到什么钟点了。”
“回皇爷,”乾清宫的一个太监答道:“和记的钟和咱们的差一刻钟。”
“果然还是不行。”皇帝道:“叫他们拿去再调校一下。”
“是,皇爷。”
天启对座钟内的大大小小的齿轮也是相当的感兴趣,犹豫了一下,说道:“叫御用监的人就到乾清宫来调,吾在一边看着。”
“皇爷不是说要继续造那个水师战船的样子?”
“哦,这样啊,先看修座钟吧。”
天启犹豫了一下,他最近很是迷恋上了打造战船模型。
皇帝已经进阶了。
从打造那些宫殿楼阁的模型样子到了战舰模型的档次,在后世也是标准的模型发烧友。
当然皇帝的条件比一般的模型发烧友要强多了,除了没有后世的那些车床一类的工具,本时空造模型要用的工具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一应俱全,而且都是最高档次的工具。
除了工具之外,宫中替皇帝打下手和参谋样子的最少也有过百人,都是从内侍中挑选的心灵手巧之流,由于知道皇帝的爱好,这些家伙也是昼夜不停的研究和提高自己的水平,现在皇帝造出来的战舰模型已经是有模有样,大大小小不同比例的都有。
皇帝最近打造的是一艘自己想象中的战舰,根据的是此前和记提供的荷式战舰的样子,加大了几倍,船楼和尾楼都加大了,不过按比例来说并没有失调,另外船身也加大几倍,天启感觉这样的船才堪称海上霸主,两舷和船首的炮位被他加到了百门火炮之多,大体的船身都做了出来,就是在索具帆具上天启琢磨不透,和记当然有详细的图册介绍,不过这种大帆船上的帆具索具实在是太复杂了,想照虎画猫都是庞大的工程,天启乐在其中,他每天早晨起来先做一个时辰模型,然后处理会朝政之事,中午午睡起来之后听各监司的太监来禀报事情。有些内廷的事是皇后在管,也有更多的事务是要皇帝亲自下决断的,到了下午,有时候是看书,有时候听翰林学士进讲,不过逐退东林党后的一个后遗症就是皇帝进讲听书的次数明显减少了,练字和亲笔批复奏折的时间也少的多了。
由于帆索具的困难,天启也感觉有些疲累,正好可以用修理研究座钟来调节一下身体,一会可以心情愉快的去继续打造战舰模型。
一个小宦官端着牌子过来,上面书写的是后妃名字,自嘉靖差点被勒死之后,大明皇帝就不到后妃宫中休息过夜了,一般都是传召后妃到乾清宫这边来伺候皇帝,不过今晚天启没有这种心思,他略带点厌烦的感觉,向着小黄门挥了挥手,下令对方退下。
身为大明皇帝,锦衣玉食是不必说什么的,只要天启想要吃喝玩乐或是女色方面的享用,真的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只是皇帝的兴趣明显不在这些事上,宫中的妇人不足十人,有几个怀过身子的都流了产或是生了之后又夭折了,天启是个温厚的性子,伤心之下更不愿亲近女色了。他现在在后宫只是为了生下皇子延续子嗣,毕竟皇帝的第一要事就是皇位的延续,别的都是假的。
大明帝系至武宗皇帝断绝过一次,嘉靖皇帝以武宗皇帝堂弟的身份入承大统,结果对张皇后不孝,外臣还不怎么敢说,内廷却是口口相传下来。
天启也担心如果自己没有儿子,将来张皇后等后妃的日子会很难过,但这等事哪怕是天子也不能心想事成,又是一年功夫下来,后妃们皆无所出,朝臣们当然也不会提信王之国就藩的事,不仅如此,连同皇帝在内,已经都在考虑在明年替信王选择王妃,如果皇帝迟迟无所出,信王年长后多生几个儿子,可能将来未必是兄终弟及,可能在信王长大成人的儿子中选一个到宫中教养,这也是不错的办法。
天启摇了摇头,把这些烦人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御用监太监带着人很快赶过来,宫中下钱粮的时候乱糟糟的,不过不妨碍对皇帝的供奉,带来的五六个人全部是宫中制造座钟的高手,在后世就有明室的座钟流传,不过数量相对稀少,而且几乎没有自造,都是传教士带过来的舶来品,现在由于天启皇帝的个人喜好,算是把中国制造座钟的过程拉短了五十年左右的时间。
在工匠们拆开座钟时,天启就坐在一边看着,殿内逐渐点亮了很多灯烛,将诺大的大殿照的灯火通明,天启对机械真的是很感兴趣,普通人看着那一个个齿轮怕是毫无兴趣,最多瞄几眼就走开了,他却是颇为投入,一直聚精会神的在一旁观看着。
“吾想照样子打一座模型座钟似乎也不错……”天启在一旁想着,嘴里说道:“若是能将这座钟做小,随身带着,看时辰似乎要更方便许多。”
这是旁边一个乾清宫奉御脸上做出怪样,两个大太监瞟了他一眼,这个奉御顿时老实了,天启看到了,笑骂道:“高起潜你这狗东西,做这什么怪样子,莫非是吾说错了什么?”
高起潜笑道:“奴婢哪里敢说皇爷说错了。”
天启笑道:“不敢说是不敢说,但还是说吾的话有毛病,你赶紧说,不然吾要叫人打你的板子了。”
四周的太监和宦官们都笑起来,大殿内嘻笑声不断,不过都不是那种刻意的讨好笑声,虽然是凑趣为主,但还是象一群关系不错的朋友在一起说笑。
大明的皇帝对内监信任也不是没有道理,首先太监没有后代和家族,也不能当官或是封爵,只能一辈子老老实实的伺候君王,这是一种很私人的拥有物品的感觉,先天性的就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另外便是如眼前这样的情形了,和皇帝一起言笑不禁,宛如家人父子,这关系真的是想不亲近也难。
崇祯年间,以明思宗那样严毅的性子,内廷记录中也有相当多的和内侍一起游玩和开玩笑的记录,周皇后识字,曾经教导一个十岁左右的秦姓小宦官识字,结果那小孩转头便忘了,周后罚他跪下,崇祯当面求情,开玩笑道:先生饶他则个,周后莞尔一笑,果真饶了那小黄门去了。
崇祯的性子尚且如此,天启皇帝在内廷中更是与内侍们言笑不禁,并没有时刻摆出皇帝的架子。
当然宦官们心中还是有数的,不会因为狎呢而犯禁……
高起潜小小卖个关子是可以的,不过也不敢过于挑战皇帝的耐心,当下笑嘻嘻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带链条的怀表出来,递给皇帝,笑道:“皇爷请看。”
“好狗才。”天启眼一亮,立刻接了过来,看了几眼,又打开表盖,仔细看看后壳,赞道:“了不起,好了不起,真真是巧夺天工啊。”
高起潜的这个怀表是纯金打制,表示钟点时刻的则是用碎宝石,真是名贵非常,而在纯金表壳之后还刻着他的字和取的号,足可见名贵非凡。
而怀表上的字母和时刻看来,时间也是走的丝毫不差,这就说明是实用性与华贵得到了最完美的结合。
“这东西,就是吾说的缩小的座钟了。”天启感慨道:“没想到人家已经做出来了。”
这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和记的出品,天启一眼就看出来了。
高起潜有些不安的道:“皇爷,奴婢在外闲逛时看到这东西,一时贪玩就叫他们做了一块。”
“很好啊。”天启笑骂道:“你这狗才,为什么不做一块孝敬吾?”
高起潜闻言大喜,赶紧道:“皇爷放心,明早开了宫门奴婢就去正阳门大街,叫他们赶紧去制。”
“嗯,不要弄纯金的。”天启叮嘱道:“买一块他们日常卖出去的,吾拿来看看怎样。”
高起潜答应着,心里却是下了决定,一定要把和记那种名贵的挂表都买上几块,皇爷本人肯定是无所谓,不过可以拿去赏人,张皇后必定会喜欢,还有几个后妃,包括信王在内,可能皇爷都会拿去当成赏赐。
天启犹自啧啧赞叹,眼前的这挂表不过掌心大小,然而走动起来和座钟一样,他忍不住感慨道:“人家的手艺真不是盖的,那么多大大小小的转盘齿轮,他们是怎么塞进去的。”
高起潜赶紧道:“皇爷若是想看,不妨打开来看看。”
天启笑着道:“叫你买普通的进给吾看,就是预备打开,你这个纯金的定然昂贵,打开后没有办法复原,那可就太可惜了,好物件,凭白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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