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洛虽然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嘴上不说,也不问,只佯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
他那道仍旧温润的目光看着李时言心不在焉的吃着手中被啃掉一半的点心,淡淡的问了一句:“好吃吗?”
平时,他岂会这样问?
所以这话问得十分蹊跷,毫无“章法”可言。
李时言被他问得懵了一下,差点呛着自己,赶紧将嘴里塞着的一口点心拼了命的咽了进去,干涸的唇角微微一抽,点了下头,说,“好吃,当然好吃,这都是我喜欢吃的,自然好吃啊!”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说了三个好吃!
这无意的话听上去十分平常,可是落在苏子洛的耳边时,便觉得李时言是有些心虚怪异,他眸色轻轻一动,嘴角漫出了一抹笑意,说,“好,你喜欢就好,那你慢慢吃,我走了。”
说完,他打算转动轮椅离开屋子,可是下一刻,李时言却一手甩开拿在手里的点心,迅速抓住了他的轮椅把手,问了句,“你就这样走了?”
他本以为苏子洛一大清早来见自己,不过是假借送点心之名进来,实则是要与自己商讨下这桩案子的,启料这就转头走了?一句话,甚至一个提醒也没有。
苏子洛的目光轻瞥了下那只抓在自己轮椅上的手,额间有意无意的挑了下,说,“这点心都已经送到了,我当然得走,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疑凶,所以我不能在此多待,得避嫌!“
“虽然说是避嫌,可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与我说了?”
“别的事?什么事?”
李时言警惕的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那名精兵,随即身子往前稍稍倾去,一双桃花眼紧紧眯起,带着提醒的语气说,“比如,你有没有找到证据?或者我该做些什么来为自己洗脱嫌疑?”
这话一出,苏子洛几乎毫不犹豫且十分认真的回答他,“我并没有找到证据,而你被关在这里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我不是死定了?”李时言心底落了一丝失望,但是这份徒然心生的情绪即刻间就被他掩,“你既然不是为了这件事,那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给你送点心吃啊!”苏子洛说的非常认真,他的的确确是专门来给李时言送吃的,没有别的意思。
但这也不能怪李时言多想,毕竟苏子洛是个异于常人且足智多谋的聪明人,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动作,都会让人产生各种联想,怀疑他是否在密谋着什么?所以无端送点心来,岂能不让人往旁的地方多想?
李时言松开了他的轮椅,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苦巴巴的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想到法子帮我了,看来我白高兴一场,只怕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关进大理寺监牢,然后一命呜呼。”
他虽然有气无力的说着,可心里仍旧抱着最后的希望,那就是纪云舒!
他信任她,等着她,相信自己一定能从这里清清白白的出去,让那些冤枉自己或者看自己笑话的人瞪大眼睛瞧着,他李时言是一只打不死的火凤凰,浴火都能重生!可是为了掩饰纪云舒在暗中帮自己的事,他不得不在苏子洛面前表现得稍微“窘迫”和忐忑一些。
苏子洛面色平淡,虽看出他确实有担忧之色,但隐隐间总觉得有些蹊跷,只是碍于此时不好多问,便也没有表露出自己心里的怀疑,而是安慰道,“这件事我虽然力保你,也相信你一定没有杀人,可我若是明面上去查,便是有干涉大理寺办案之嫌,正所谓,不在其政不谋其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大理寺找到的证据无疑,以免有假证冤枉了你!不过大理寺的黄大人办事一向谨慎,相信不会乱来。当然,我也不是不帮你,只是要避开大理寺的人而已。”
李时言听了这话也觉得安心,毕竟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苏子洛说会帮自己就一定会帮。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你也好好待在这,千万别想什么歪主意逃跑,不然,就真的谁也救不了你了。”
“我没那么傻,放心好了。”李时言之前是认为自己杀了人,加上一时心慌才会逃跑,可现在王怀之死并非他所为,若是再逃,即便与自己无关,恐怕这罪名也是洗不掉了。
自然会乖乖在这里待着。
苏子洛出去后,七儿接过轮椅推他离开,那名精兵正要将门关上,却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让我进去,你干什么拦着我?不知道我是谁吗?走开!”
嗯?
那是赵权至的声音。
他不是被黄大人叫去问话了吗?怎么在这?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只见他提着一壶酒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边往里冲,一边扯着嗓子喊,“时言,我来看你了,时言……”
而守在外面的那名精兵追在后面,一脸为难,倒不是他真的拦不住赵权至,而是人家毕竟是江广总督的儿子,这般硬闯进来,他总不能拔剑拦在前面吧?要是伤了人家,江广总督怪罪下来,自己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便只能出声劝说:“赵公子,你不能进去,黄大人有令,谁也不能进去。”
谁也不能进去?
可赵权至一进去就看到刚刚从屋子里出来的苏子洛!
哼!
他顿时火冒三丈,自己好歹也是江广总督的儿子,身份不高,但是也不低,怎么能这样悬殊对待?便吼了一声:“苏将军可以进来,为何我不可以?”
精兵:“……”
百口莫辩!
而赵权至一向敬重那位人人称赞的苏将军,自然不能在他面前失了礼数,赶紧拱手道,“没想到苏将军在这里,一定也是来看时言的吧。”
苏子洛点了下头,“赵公子你这是?”
赵权至将提在手里的那一壶酒扬了扬,说,“我怕时言被关在这里给闷坏了,所以给他带了一壶酒,让他也馋馋嘴。”说着,他扯着嗓子冲门内喊,“时言,我给你带酒来了。”
在他身旁的精兵说,“赵公子,现在世子被关着,你不能带酒进来。”
“可我已经进来了!”赵权至狠狠的瞅了他一眼。
精兵,“……”
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时言走到门口一看,就看到赵权至站在院子里,问,“赵权至,你来做什么?”
赵权至不过是假借送酒的名义想进来看看他,此刻见他安然无恙,倒也放心了,便扬了扬手中的酒,说,“时言,我给你带酒来了,是你喜欢的桂花酿,我知道你在这无聊,所以带酒给你解解闷。”
“还是你念着我,知道我缺酒。”
“那是!”赵权至快步走了过去,一到门口就将酒给了他,可是瞧着里面的桌上还放着几盘可口的点心,便说,“你小子,我们在外面为你担心,你倒好,在这里反而乐得自在,早知道,我就不带酒给你了。”
李时言呵呵一笑,抱着手里得来的酒自然不肯在撒手,只是捏着拳头在赵权至的胸口上锤了一拳,说,“知道你拿我当兄弟,等我出去后,一定跟你痛饮三杯。”
“我等着!”赵权至道,“他们都说你杀了人,我偏偏不信,就你这小子,也就平日里嘴巴上能耐,动手杀人的事你可干不出来,所以我信你,也一定会帮你!”
李时言听了这话,心里很是感动。
都说人一旦落魄,就会人人避之远之,却没想到赵权至还雪中送炭,这样的朋友果然没有白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