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袅袅香烟缭绕,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状的冰雕在夔龙卷尾盘伏牡丹的铜盆中嘀嗒嘀嗒落下融化的水珠,皇后只身穿一身黄色淡薄云锦坐在床上,倚靠着一个大迎枕,手里拿着一根通体雪白的如意,一圈一圈摩挲,闭目养神。
楚浅墨携了云若雪进宫,稚如见到两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领着他们进屋去了。屋里温度甚是凉爽,如同下雨后的春季。二人见皇后正在休息,便放轻了声音行礼请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
“奴才给娘娘请安。”
皇后睁开那双杏色眼,侧头一瞧便满眼带上了笑意,如此,眼角的细纹便越发明显了。楚浅墨看着皇后的容颜,虽然在宫中保养得宜,终究是韶光易逝容颜已衰。而他的亲母后,也渐渐的老了。
不禁心中一痛,忙将那抹心思藏在脑后,换上轻松的语气对皇后说道:“恭喜母后。”
“奴才恭喜娘娘喜得龙子。”
稚如搬来两个小杌子让他们坐下了,皇后摸了摸还平坦的肚子笑道:“只不过才两个月呢,等到生下来的那一天你们再来贺喜也不迟。若是个男胎,你们兄弟两个可以相互扶持,朝堂之事好歹有人相互照应,总好过被人糊涂算计连说个话的也没有。”
“本宫虽然是中宫,但毕竟只是身处后宫的女人家,朝堂云橘波诡变幻莫测,能帮上你的到底是不多。”
楚浅墨却摇摇头,身上黑色暗纹被透过窗棂射进来的阳光照的波光粼粼,原本便颀长的身体被阳光拉的影子很长很长,半面金黄的脸庞更显出男人独特的韵味。
“正因为朝堂水深,儿臣倒希望母后能生个妹妹,儿臣必将倾尽所有让她平安喜乐成长一生,日后寻个好夫家再由她夫君照顾去了。”
说这话楚浅墨是一直看着云若雪的,云若雪被他看的脸色泛红,垂下头去不再管他。
皇后见两个人浓情蜜意,和两人打趣一番便将他们赶了出来,说一股子的酸臭味,真真是忍受不住。
出来前还瞧见皇上命人送来了许多珠宝布匹,各人都迎着欢天喜地地祝贺,楚浅墨知道,皇后娘娘这一胎,算是把他们母子二人的地位稳住了。
可是内心又有点担忧,想要细细探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在这高山为谷,低谷为陵的时光里,又哪能时时刻刻想的那么周全为以后谋划好了出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只能这样了。
楚浅墨心中还有一事不明,正好今日进了宫,打算去见见皇上,遂留下云若雪独自在御花园。在屋子里憋久了,恰逢现在快要日落时分了,云若雪挥挥手,由着楚浅墨去了。
云若雪扇动着手里的金丝八喜团扇,漫无目的的在长街上走动,突然想起自己那日掉了的木头指环,于是顺着那日和楚浅墨一同走过的路,一面扫着地面,一面看着周围的景色,虽然极不大可能找到了,但还是不想轻易放弃。能找到是命中运气,找不到也就作罢了。
天空到真是晴朗,偶有几只燕雀凌空飞过,云若雪一面拂动斜出横生的枝叶,一面注意脚下有无那枚戒指,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那棵梧桐树下。
照样下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紫色花朵,身处其中只见枝叶繁茂绿荫遮蔽,若醉心其中倒像深处仙境。楚浅墨到底去找皇上,一时半会的还回不来,这里倒不失为一处好地方。
云若雪脚尖一点一转身便飞到了一根粗壮的枝头上,侧倚在主干双腿悬空,树叶重重交叠挡住了阳光,云若雪摸着胸口空荡荡的,闭目靠在树上。
并未睡着,好在这里来往的人并不多,多数都是小宫女太监禀着主子的吩咐去做事,云若雪也不留心他们,听着脚步渐近又渐远,自己则只是看着前面那一望无际碧蓝的天空。
登高望远,所见必然辽阔,身处后宫,只能待在重重围墙里面,可真是江湖弟子江湖老,深宫红颜深宫消。
正感叹着,忽觉下面有一黑影,垂头看去那人居然也正往上看着自己。女子夏日素爱穿些凉薄衣衫,自己又正是悬坐高空,此人之心昭然若揭。
脸上带了怒意,云若雪闭唇眯眼,刚才还悠闲散漫的心情粉碎消失。云若雪用手一撑轻轻一跃,落到离那男子还有些距离的地方,瞪目而视。
那男子回过头来,对上云若雪愤怒的一双眸子,心里不觉好笑,嘴角亦流露几分。
云若雪不禁呵斥道:“好一个登徒子,做了如此卑鄙龌龊的事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居然还有胆量面带笑意。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此人正是那晚和楚浅墨驻足赏花偶遇隐水何其所跟随的侍卫,不过那日并未细看也无言语交流,奈何是个生性流氓之人,不知廉耻。
那男子抱胸含笑道:“姑娘何出此言?”
呵,若是敢做敢认,还敬他一分是个真真正正的登徒子,此刻还说些虚话表示自己不明白,真真是令人瞧不起。
云若雪一双杏目颇带鄙夷之色,那人张嘴作恍然大悟状,向前一步道:“莫非姑娘以为下官方才仰头是在窥探姑娘?”
云若雪一脸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那男子更是觉得好笑,俯首作揖道:“没想到下官竟引起姑娘此等误会,着实是下官鲁莽,还请姑娘见谅。”
那人继续解释道:“那日夜色朦胧,与姑娘只是匆匆一见,今日姑娘又隐于绿叶之中,下官一时不敢相认,遂多瞧了一会以免认错。”
“你认我干什么?”云若雪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最开始言语就有些激烈,但他好像并未当真,一言一行中礼数极是周全。
“那日姑娘离去后,下官便在此处捡到一枚戒指,是桃木所做。不知是否是姑娘所掉?”
云若雪听他如此说,自己那枚戒指佩戴在衣服内除了楚浅墨无人知道。想必他也不是胡言乱语,又听他方才解释,云若雪意识到好像是自己错怪了他。
云若雪向前走了几步,放松了语气道:“可否让我一看?”
那人从袖兜里掏出来放在云若雪的面前,宽大的衣袖垂落露出一截手腕,赫然一个显眼的烙痕印在腕上,仔细看去极是精心。
云若雪只瞟了两眼,看了一个大体的样子,只觉得不像普通烫伤,但男女授受不亲,云若雪也没放在心上,接过了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