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就哭着大喊起来,“快叫郎中!快叫郎中!救命啊!救救我娘啊!”
梁氏就算在村里口碑再不好,但毕竟这会有危险,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赶紧有人喊稳婆。
陈天宝正好得闲,从外面买了半车的葱蒜和胡萝卜,拉了些送过来。
刚到这边,就听人喊‘秀芬’,‘传家媳妇儿’的,‘不好了,救命’的,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梁氏,急忙弃了板车,快步冲过来,一看真是梁氏,身下已经流了一滩血,脸色煞白,满头的汗珠,像是要不行了,大惊,“嫂子!?”
“稳婆来了!稳婆来了!”外面人喊。
陈天宝一看那稳婆又矮又小,一脸的不面善,梁氏眼看着不行。前几天镇上还有人的媳妇儿难产晕过去了,没醒过来,结果大人小娃儿都死了。他心里一着急,上来就抬梁氏,“快把她抬回家!”
皮翠花不敢往上凑,怕因为她那一拉,沾上她了。
杨婶子几个也都不伸手,“赖着我们了呢!”之前可是跟她们吵架的。
陈天宝一看,咬牙,“对不住了,嫂子!”自己把梁氏抱起来,就往家里冲,喊着叫郎中,回来给跑腿费!
立马有人跑去请郎中,还有人喊厉害的稳婆。
窦传家去接货了,家里只有梁氏和窦清幽娘俩。
窦清幽去烧黑石,上了山。
陈天宝看这个情况,浑身刺啦一下。嫂子不该到临产的,她这是摔早产,家里又没有大人……
放下梁氏,赶紧从身上一两银子,抬头看跟过来的人,想找人去镇上请大夫来。村里的土郎中要是治不好,耽搁了,这可是一尸两命!可他看着凑过来的人,却不知道找哪个。
幸好窦婶儿和大壮娘在家里,听说出事,立马奔了过来,“秀芬咋样了?”
陈天宝一看俩人是拉面条熟面孔,肯定跟梁氏关系好,急忙道,“嫂子大出血了!快昏过去了!”
两人一看情况,脸色都变了变,“没事儿没事儿!菩萨会保佑的!快叫稳婆,去镇上请大夫!”
稳婆很快被拉过来,气喘吁吁的到屋里看梁氏,一摸她的肚子,脸色就不好了。但还是赶紧让人烧热水,准备接生。
窦二娘那边喊了下地的刁氏和放牛窦占奎回来,哭着说梁氏跟杨婶子吵架,皮翠花拉架把梁氏拉摔倒,“……我当时没想到,翠花婶子猛地一拉,娘就被拉的重重摔在地上,眨眼就一大片的血!奶奶!娘快不行了!”
其他地头的人一听倒吸口气,听她的说乱七八糟,以为梁氏跟皮翠花打闹起来,被摔着早产了,喊着刁氏赶紧回家看看。
刁氏心里算了下,简直想笑了,“八个月啊!”那个贱人一直能折腾蹦跶的很,还以为她会七个月早产。没想到躲过了七个月,八个月的时候早产了。这可真是……
老人话儿说,七活八不活。七个月早产的娃儿能活,八个月的最多活一天。
窦二娘赶紧拉着她,“奶奶!快走!快走!”
刁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个脾气,说了早晚出事,却搁这个时候,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传家和几个娃儿咋办啊!?”哭着比窦二娘跑的还快,急急慌慌的往家跑。
后面那人就说,“吵吵来吵吵去,还是人一家人亲!出了事儿就看出来了!”
“她也不是个坏老婆子,自然一家人亲了!”
窦清幽已经赶回了,本想多烧点,又想临出门梁氏喊她少干点早回家,要做笋干腊肉汤吃,发现火折子掉在路上了,找了半路没找到,就准备回家再拿。
结果还没进村,就见一堆堆的人群凑在家门口附近,顿时预感不好。快步就往家跑。
杨依山一看见她,急忙过来,“四娘!你娘摔着早产了!”
窦清幽心里咯噔一声,拔腿就往家跑。
一头冲进屋门口,被陈天宝拦在外面,“四娘!你娘正生娃儿呢!你小娃儿家家的,不能进去!”不是吉利不吉利的,梁氏情况,怕吓着她。
窦清幽一把甩开他,冲进屋里,“娘!?”她记得,梁氏怀孕八个月。
梁氏这会已经昏昏沉沉,有些不省人事。
“哎呀!你小娃儿家家咋进屋里来了!快出去快出去!”稳婆赶她。
窦清幽置若罔闻,爬上来叫梁氏,摸她的脉搏心跳,“娘!娘你醒醒!不能昏!”
“四…娘……”梁氏还有些意识,她自己也知道,她大出血早产难产,怕是活不成了。
“娘!我去找大夫!我去找大夫!”窦清幽两眼乌红。
梁氏有些无力的握着她的手,“四娘,我……”她想交代几句,等她死了,窦传家肯定会再娶一个,家里有钱,肯定会娶后娘。到时候他们兄妹仨,就要被捏的不能活了。
“娘!只是早产!你别怕!镇上,县城,很多厉害的大夫!前些天不是说,镇上来了个厉害的大夫吗!?是在外面当大夫了,回乡了的。我去请他!你一定撑着!啊!”窦清幽抓着她的手安抚。
梁氏摇摇头,脸色白无血色,散开的头发已经被汗珠浸湿了许多。
窦清幽突然拔高声音,“必须撑住!我们不能没有娘!”
梁氏睁了睁眼,眼泪顺着流下来。她也不想死!
“我去请大夫!”窦清幽吸了下鼻子,憋回眼泪,就又冲出来。
连氏上来拉住她,“四娘!让你柱子叔赶车送你!他已经回来了!”
“牛车太慢!”窦清幽说了句,回屋抓了个银锭子就朝外冲出去。
陈天宝不放心她一个小娃儿,让连氏和窦婶儿几个看顾着梁氏,快步追上窦清幽,跟她一块。
清水湾到龙溪镇有四里路。
窦清幽一口不停歇,直接跑到镇上,冲进药堂,“大夫!那位回乡的大夫呢!?”
“卢大夫回家了!”药童忙回她。
“他家在哪?”窦清幽上来一把抓住他。
药童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在西二街!”
其他人也说在西二街那边,靠里面几家。
窦清幽转身又跑出去,朝西二街找。
“四娘!等等……等…。”陈天宝都快跑不动了。
窦清幽顾不得听他。
一个更快的声音追上来,一把抓住她,“卢大夫在我家!”
窦清幽猛地扭身。
杜启轩呼吸一窒,她跑的满脸涨红,汗珠都顺着发缕滴下来,两眼戚慌紧张,不住的喘着气,“你从家跑过来了?谁病了?”
“卢大夫在哪?我娘…”窦清幽疾声问。
她娘不是怀孕了!?杜启轩心里一紧,“在我家给我奶奶看诊!跟我来!”
窦清幽根本顾不上别的,跟着他一路跑到杜府。
杜启轩喊着,“齐二!准备马车!快!”
“哎哎…哎!”齐二赶紧跑去赶马车。
杜启轩跑进后院,“卢大夫呢?”
“三少爷!卢大夫正在给老太太扎针呢!”丫鬟上来回话。
杜启轩直接冲进屋,叫了人,直接拉住卢大夫,“人命关天,快跟我去救个人!”
“我针还没拔呢!”卢大夫哎呀,甩开他。
“快拔!”杜启轩急声催促。
杜老太太皱起眉头,“轩儿!是谁出什么事了?”
“总之十万火急,奶奶先等等!让卢大夫先去救人!去完了,不止一条人命了!”杜启轩不停的催促。
还从没见他这么着急,杜老太太想了想,让卢大夫给她拔针,“谁家的媳妇儿难产了?”不是一条命,肯定谁家媳妇儿难产了。
“奶奶您真神!是有人难产,需要卢大夫去救命呢!”杜启轩忙笑道。
“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让卢大夫先去!”杜老太太抿着嘴摆手。
卢大夫拔掉针,杜启轩就给他收起了药箱,“要拿啥药材啥用的不?情况很危急了!”
说了几样药,“有老参最好!”
杜启轩一想,转身跑回杜老太太屋里。
窦清幽知道急不得,可快一分,梁氏和孩子就多一分活的希望。
“别急!别急!”陈天宝一边安抚她,一边记得直踱步。
卢大夫刚出来,杜启轩就在后面追上来,“坐马车!我送你们!”
窦清幽看着她,张了张嘴,“多谢!”她不是死心眼的人,这个时候拒绝他帮忙。
几个人坐上马车,齐二赶着马车就飞奔出去。
“启轩哥哥!启轩哥哥!”雷淑敏跑过来,叫喊。
马车已经走远了。
气的跺跺脚,雷淑敏扭头看杜府的大门,咬了咬牙,进去说给杜老太太请安。
“敏儿来了!那小子倒刚出去!”杜老太太笑着招她坐下。
雷淑敏眼神闪了下,“我刚才见启轩哥哥急的跟啥一样,坐着马车走了,是出啥事儿了?”
看她担心,杜老太太笑起来,“没啥事儿!你不用担心!是他认识的朋友,家里媳妇儿难产,来叫卢大夫的!”
“噢!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启轩哥哥出啥事儿了。”雷淑敏抿着嘴笑着,心里早翻涌起来。那个小贱人的娘难产了,管他啥事!他急急慌慌的又请大夫,又送她!
杜老太太又笑骂一句,“那臭小子,还坑走我一节老参呢!”本想夸孙子品性好的。
雷淑敏的脸色却有些撑不住了。
窦清幽几人已经赶到了家。
刁氏和窦占奎,窦二娘都在这边,还是来拉黑石的窦翠玲和赵成志,赵天赐三口。
门里门外的人正议论着梁氏救不过来了。这怀了八个月的娃儿,生下来也活不了,梁氏大出血,失血过多,也没气力生了。
刁氏抹着眼泪,“无论如何!可一定要救活传家媳妇儿啊!几个娃儿要没了娘,可咋办啊!?”
窦翠玲也抹着眼泪,“求求菩萨保佑!求求老天爷保佑啊!大嫂要是没了,这个家就不是家了啊!”
“你们在这号丧呢!滚出去!”窦清幽冲下马车进来,大声怒吼。
她一声怒喝,倒是吓了刁氏和窦翠玲一跳。
窦二娘看着她,急忙上前两步,“四娘你回来了!大夫呢?郎中不在家,没有请到郎中,救不了娘了!”
“滚!”窦清幽怒吼。
窦二娘后退一步,看她瘆人的样子,心里恼恨,又暗哼。窦四娘,你个小贱人再能耐,你娘难产,还是八个月,看你死了娘,还能耐!
“大夫来了!快让让!”陈天宝抱着药箱,拽着卢大夫挤进来。
一听大夫来了,众人忙让出来。
屋里窦婶儿也跑出来,“快快快!秀芬快撑不住了!”
卢大夫也知道十万火急,赶紧进了屋。
窦二娘也看见了,随着窦清幽回来的杜启轩,惊愕的瞪大眼,“杜少爷!?”他咋会跟着一块来了?
杜启轩冷眼瞥了她一眼,“这里人命关天,还请你们都没嚷闹。不管担心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先到外面去。别耽误了卢大夫救人!”
齐二自然站自家少爷,大声喊着让人都出去,别挤在这里,连刁氏和窦翠玲一干人也都往外赶,“都出去!都出去啊!别耽误了大夫救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
“杜少爷!我是她婆婆!我儿媳妇难产,我理所当然在这看着的!”刁氏不管是知道情况还是为了外人说嘴,她都要在这边等着。
“出去等!”杜启轩直接道。婆媳两家闹成仇,人还没死,她就号丧,四娘要恨死她们了。
齐二开始轰人。
看着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刁氏几个脸色难看极了。
窦翠玲擦着眼,“四娘还真是本事大!竟然求了杜少爷来帮忙!这卖酒有秦少爷!请大夫有杜少爷,这可是难得的好运气!”
赵成志拉了她一把,他们家的梨子酒和苹果酒都还没卖呢,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得罪人的话了。
杨依山看看几人,抿了抿嘴,“梁婶儿要是真出事,窦孝直和窦二娘也得守孝三年,不能赶考,不能成亲!”
这话说的,刁氏和窦翠玲几个脸色都僵了僵。
窦大郎今年可都十六了,翻过年就十七了。家里就指望他考中功名呢!要是三年不能赶考,他都二十了!
而窦二娘也十四了。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定会保佑大嫂母子平安的!”窦翠玲哭着朝南边作揖乞求。
梁氏被灌了一碗老参汤,慢慢缓了过来。
“娘!”窦清幽抓着她。
看她两眼红红,噙着泪倔强的绷着,梁氏抓紧她的手,“我有劲儿了!你…你出去等着!”不吉利。
窦婶儿几个也都赶她出去。
窦清幽不出去,“我在这陪着娘一块!”
梁氏赶她不出,只好让她留在屋里。
这一胎生的异常艰难,即便有老参汤吊着,梁氏还是折腾了几个时辰,临到傍晚才把胎儿生下来。
稳婆看着全身发的小娃儿,心里叹口气,“是个男娃儿!赶紧给大夫瞧瞧,呛到没!”
卢大夫接了过来,仔细检查一遍,微微摇头。
“大夫!我娘咋样了?”窦三郎趴在门外,急声询问。
“调养一段时日,没有大碍!”卢大夫让稳婆把娃儿包了,看看窦清幽,又看看窦三郎,家里也没个大人,就跟窦三郎道,“孩子有点呛着,你们……不如抱孩子去县城一趟看看。”
窦三郎回来时已经听了,他也清楚娘怀胎才八个月,七活八不活。卢大夫医术厉害,却还让他们去县城找大夫,新出生的弟弟……怕是不好了。
“好!我这就去!”但是,有一线希望,总还是要试试的。
窦清幽出来,给他拿了一百两银票,“如果不够,就先找秦老板借点。”她得在家看着梁氏,她大出血也没脱离危险期。
窦三郎重重的点头,抱起娃儿。
“用我的马车!也快很多。”杜启轩过来道。
窦三郎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三哥!”窦清幽拉他。
看看她,又看看怀里的包被,窦三郎微微鞠躬,“多谢杜少爷了!天不早,杜少爷也该顺便回家了!”
杜启轩应声,看看窦清幽,想安慰她几句。
“走!”窦三郎催促。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杜启轩知道他心里对他有仇恨,安慰窦清幽一句,就赶紧随他上了马车。
陈天宝跟着一块赶车。
到了镇上,借了他们的马车,陈天宝拉着窦三郎,又喊了陈婆子这个有经验的,一块带着,赶着马车疾驰朝县城奔去。
窦清幽这边把卢大夫留了下来,“我娘要是夜里出事……”
窦婶儿几个也都让卢大夫留下,“老大夫!这母子俩一个送去县城了,一个还危险着,你就留一夜看守着!”
他早已过了花甲之年,也不怕避嫌不避嫌的,看家里没个顶事的,就点了头留下看守一夜。
窦清幽收拾了窦三郎的屋让他歇息,梁氏有情况立马喊他。
刁氏喊着要给梁氏做饭炖汤,让卢大夫到老宅去吃饭。
这边大壮娘已经顿好了老母鸡汤,煮了浓稠的小米粥,饭也做上了。
“我是她婆婆!传家又不在家,家里连个顶事儿的也没有,我当然得在这看护着了!”刁氏理所当然道。刚生下来的那小野种还送去县城瞧病,八个月,就不信他能活!
窦清幽阴着小脸出来,“我娘摔倒,不光皮翠花和杨老货,窦二娘也在场!让她过来,我有话问她!”
刁氏脸色骤变,“你胡说啥呢!你娘摔倒是皮翠花拉的猛,根本就不怨二娘!你别啥事儿都往二娘头上诬赖!还是二娘哭着叫稳婆,喊郎中!”
可稳婆是个生手,郎中竟然不在家。如果不是陈天宝过来,不是她丢了火折子返回来,当时的危急情况,耽误个半天,娘势必一尸两命。
看她阴测测带着戾气的眼神,刁氏有些心慌慌的。
“我只是问她些话而已!有说要诬赖她吗?叫她过来!”窦清幽冷声道。
她一副要杀人样子,刁氏哪敢叫窦二娘过来,“二娘吓坏了!再说天都黑了,你还叫她干啥!?不好好照顾你娘,不是多事!”
转身回了家,也不说做饭炖汤,喊卢大夫吃饭的话了。
连氏摸摸窦清幽的小肩膀,叹息道,“你爹还没回来,三郎也不在家,等你姥爷家来人了再说!”家里就剩她和小郎俩娃儿,就算她们帮着,也比不得梁家来人撑腰。
窦小郎红肿着眼,上前来紧紧拉住她的手。
窦清幽看看他,吸了口气,“几位婶子大娘忙了大半天了,先吃饭!大壮嫂子都已经做好了!”
窦婶儿几个也都不客气,给卢大夫弄了饭菜,她们随便对付杂乱的吃些,最后商定窦婶儿和连氏留下过夜,看着梁氏。实在窦清幽和窦小郎太小了!都不放心。
窦清幽蹲在屋里,捧着一碗米粥,喝不下去。看着炕上昏睡的梁氏,沉下头。
突然她目光落在被忙乱中扔在一边的鞋子,急忙放下碗,上前来拿起梁氏穿过的鞋子。
右脚的这只鞋底,鞋底前后沾了些粘液一样,摸一下很是滑溜。如果弄一把这种滑液,两个树叶对着,谁一脚踩上去,都会滑倒。
她招呼一声,就拿着鞋子跑出去。
窦小郎连忙跟上她。
找到梁氏摔倒的地方,已经啥都没有,血迹被铲走了,三三两两的落叶,也清理干净了。
“四姐?”窦小郎拉着她。
窦清幽找了一遍又一遍,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抬头望着老宅,眼中戾气闪起。
皮翠花现在正示好,虽然挑拨,但没那么大胆子敢算计让梁氏早产。那个杨老货就是嘴贱,她也不至于要害死梁氏。只有窦二娘!
“四姐!我来找这个!”窦小郎哽咽的拿过鞋子,看着鞋底上沾的粘液,满眼恨怨。
杨里正和杨婆子两口过来了,拎着一兜鸡蛋,一只老母鸡,说是看梁氏的。
窦婶儿和连氏都没咋说话,把梁氏拉摔倒的是皮翠花,是杨里正的侄儿媳妇,他们这拎着东西看望,也肯定是说项的。
杨婆子叹着气,关心了一通,就开始说皮翠花,“……也吓坏了!那杨老货跟传家媳妇儿吵骂起来,她大着肚子,翠花也是怕传家媳妇儿吃了亏,没想到传家媳妇儿没站稳摔下来了,还摔的早产。翠花在家里也快哭的不行了!”
说怨杨婶子跟梁氏吵骂,怨梁氏没站稳,窦清幽冷冷瞥了眼,一句话没说。
“大人都不在家,只有俩小娃儿,杨里正有啥事儿,还是等传家回来再说!”窦婶儿下逐客令。照她说,皮翠花之前还跟梁氏有仇怨,在他们家赚钱之后,突然就贴上来,还尽说挑拨的话,不是个啥好玩意儿!没打好主意!
杨里正就算想说,这家里就剩窦清幽和窦小郎姐弟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都是不顶事的小娃儿,也只得把东西放下,“明儿个传家回来,我再让中举他们两口子过来赔罪!”
窦婶儿扯了扯嘴角,送他们出去。
长生贴在门外面,挪了过来。
“这是谁家娃儿啊?咋还在这干啥的?”窦婶儿看见了,就赶他回家。
长生阴着小脸,看她一眼,就冲着打开的大门跑进来。
“哎!你这谁家娃儿啊!咋乱跑!”窦婶儿一瞬间还怀疑正傍晚的,见鬼了,飘一样进了门。
窦清幽突然被他抱住,也吓了一跳,“长生!?你咋来的?”
长生紧紧搂着她,一句话不吭。
窦小郎一看,就上来拉他,“这是我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竟然敢搂他四姐!
“你先松开。”窦清幽劝了他好一会,这才松开手。
连氏也出来,问是谁家的娃儿。
“天宝叔家的长生弟弟!”窦小郎忙道,反正他也从来没吭声说过他多大,就叫他弟弟。他要六岁,五岁,才不会授受不亲影响四姐。
说陈天宝,就都知道了。
“你啥时候来的?吃饭了没有?”窦清幽问他。
“傍晚。”长生紧拽着她的衣摆不松手。
那时候就过来了,肯定没吃饭,窦清幽到厨屋里端了菜和馍馍给他吃。
长生摇头,就拽着她,亦步亦趋。
“四娘你也没吃啥呢!你也一块吃点!不吃饭可不成!你娘还得照顾呢!”窦婶儿劝道。
窦清幽只好跟他一块,吃了半块馍馍。
这边刚吃了饭,又给梁氏换了参片含着。外面的门就被敲响了。
“快开门!快开门!卢大夫!”
大门差点被敲破了。
“谁呀!?”窦婶儿过来开门。
卢大夫也出来。
开了门,来的竟然是雷家的管家,“卢大夫!快跟我去一趟!我家小姐病了!”
看是雷家的人,窦小郎立马拦着不让,“镇上好几个大夫,你们干啥不找他们!我们村里就只有卢大夫,我娘还没脱离危险!不能走!”
窦清幽也冷冷瞧着,不说同意。
卢大夫想到镇上那些议论的口舌,眼神闪了下,“药堂里好几个大夫,我这边还走不开,你们先请别的大夫看看!”
“别的大夫看不好!卢大夫快跟我们走!”管家又不能说,又急切的不行。
窦小郎怒哼一声,“这边病还没治好,你们把大夫叫走,是想害死我娘吗!?”
跟随而来的小厮也怒了,“你们还不是病没治完把大夫拉走了!我家小姐病了,为啥就不能叫卢大夫!”
听他这么说,显然是知道杜启轩拉来卢大夫的事,这来叫卢大夫,明显就是对着干。
管家一看,踢他一脚,上来拉住卢大夫,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家小姐不知道误食了啥中毒了,正危急,还请卢大夫快去一趟!”
卢大夫神情一凛,看向窦清幽窦小郎,“我先去一趟,走之前再看看你娘,若是有事,立马去叫我!”
窦清幽看管家那神色不像装的,“卢大夫请便。”
窦小郎不同意,“娘还危险,凭啥他们有大夫,还非得要把给娘治病的大夫叫走!?那娘咋办?娘出事了咋办?”
“娘只要不再出血,能醒过来就没有大危险。”窦清幽拉住他。
卢大夫也知道梁氏情况凶险,她是长久阴虚心火旺,肝气郁滞,几次胎气不稳,大出血难产,这下身子是亏损大了。想了想,就道,“我走到镇上,再叫个大夫过来看着!”
窦小郎这才憋着气,阴沉着小脸,不说话了。
卢大夫跟着雷家的管家刚走。
老宅又出事了,来找卢大夫想解救的法子。
“啊?出了啥事儿了?”窦婶儿大嗓门的问。
“是牛!牛吃了草料,吐着白沫倒在地上,快不行了!”刁氏喊话。
“还以为是人出事儿了,这么砸门!卢大夫接了诊,去给人诊脉去了!”窦婶儿撇了撇嘴。
刁氏呼吸一窒,“卢大夫真走了?我家的牛都快死了!”
窦婶儿哦了声,“这可没办法了!卢大夫是被雷家的管家强行叫走的!”
一听雷家叫走的,刁氏就知道怕是真的,要不然她喊那么会子,卢大夫早该听到了。
等她急忙忙走了,窦婶儿才远远喊一句,等会还有个老大夫过来,可以来找她们。
刁氏气恨的咬牙,家里的牛是吃了毒草了还是毒药,眼看着可不行了。
老窦家的牛吃坏了草料,中了毒,没多会,吵吵的村里就都知道了。
有老把式看过,让灌绿豆汤,藿香水。
可牛不是人,灌也不好灌。
等镇上的大夫过来,老宅的牛就咽气死了。
一头成年的壮牛要二十来两银子,刁氏这下可是哭的眼泪突突的掉,比哭梁氏伤心多了。
窦二娘喊着有人要害他们,“那水我差点就喝了,后来怕起夜才倒进了牛槽里!牛就中毒死了!这肯定是有人害死我们!我们根本没有得罪谁,是谁要害死我们!?”
来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这一大下午到晚上,村里的好些人都在窦传家那边,谁也没上你家来投毒啊!”
“是不是吃了啥毒性的草料!”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而传了那么久的流言,还是起到了些作用。梁氏在村里是口碑差,脾气差,拿养子女当眼中钉肉中刺,刻薄他们。可梁氏也没害村里其他人,今儿个又摔倒难产了。就算跟老宅有仇,看不惯窦二娘,也不可能跑来给他们投毒!窦三郎和窦小郎是傍晚下学才得到信儿,家里就梁氏和窦四娘娘俩,谁也没出门上这边来。
“是不是得罪了其他啥人,就给牛的草料里投了毒啊!?”都猜测。
窦二娘看竟然没人信,没人往窦清幽他们身上想,不由得心里恨恨。草料没见有啥差错的,倒是那水,她差点就喝了。要不是她没喝,倒进了牛槽,现在死的就是她!一定有人想害死她!
现在梁氏刚刚救活,生的儿子送去了县城找大夫,窦传家还在外面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快死的人和小娃儿,谁有空来这给他们投毒。这个就算多想,也不可能的事。
刁氏哭了一场,窦占奎狠狠咒骂了一通,喊着要报官,闹到很晚,这才各自都歇下来。
“长生!你咋还不睡?”窦小郎喝了茶过来,见刚才就喊他睡的长生,阴着小脸坐在炕边不动不吭声,就喊他。
看也没看,长生继续做着不动,黝黑的眸子闪着戾光,阴鸷又怒气。
窦清幽守着梁氏的,窦婶儿和连氏不让她守,让她去睡,“我和你连婶子替换上下夜,看着你娘!你还是小娃儿,得睡会,明儿个才有劲儿跑腿儿!”
她就过来看窦小郎和长生。
“四姐!”窦小郎喊她。
长生看着她,眼神狰狞了一瞬,下了炕,走到她跟前,伸手就拉住她的衣角。
“你怎么了?长生!”窦清幽看他奇怪,拉着他坐下。
他阴怒着小脸,一声不吭。
看他气的脖子都粗了,窦清幽猛然想到什么,惊疑的睁大了眼,往外看看,拉着他到里面,压低了声音,“长生!那药是不是你下的?”
看她猜到了,长生也没瞒着她,绷着小脸,阴着眼,“她们欺负你了,她们该死。”
冷冰冰,干巴巴的陈述。不是愤恨的气话。
窦清幽微微吸气。
窦小郎也震惊的瞪大了眼,“雷家的那个恶毒女人也是你下了毒?”
长生阴着小脸没否认。
窦清幽忙问清楚情况,“你是从哪买的毒药?怎么下的?”
看她着急,长生拉着她,抿嘴冲着她笑,“姐姐!没人看见我!我也没买毒药,熬的曼陀罗。”
曼陀罗本就是剧毒之物,他还熬制了一遍。
窦清幽看着他,有些心惊,想到他放在她这的螭龙纹玉坠,想到他可能的身份,扶着他的肩膀,“长生!以后不能再做这种冒险的事了!会害人害己!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他是逃亡的,被发现了,怕只有死路一条。
长生听出她在担心自己,看着她笑,“我不会。”
“那也不能再做这种事!你虽然没买,但你伸手下了。就像你拿我银子,我能抓住你一样,别人也会抓住你的!不准再做了!”窦清幽沉声警醒他。
长生绷起小脸不说话。
窦清幽又小声劝了他一通,“……留了把柄,害的是自己!你听话!”
久久,他才看着窦清幽,“我听话。”
窦清幽松了口气,这孩子不是固执,是执拗,偏执了。还好能说通,他要应了的事,就会乖乖的。
窦小郎虽然知道给人投毒这事儿不对,但长生能给雷淑敏和老宅投毒,他隐隐的心里觉得爽快。老宅死的是牛,雷淑敏也有卢大夫去救了。
这一夜几乎都没合眼,担心着梁氏,还担心着去县城的窦三郎和婴儿。
天亮起来时,梁氏醒了,老大夫看过,说是没有危险了,让按照卢大夫开的方子抓药调养。
大夫刚走,窦三郎和陈天宝就回来了。
“孩子咋样了?”窦清幽一听到马车响,急忙就冲了出来。
窦三郎抱着包被,低头看了看,定了一瞬,这才笑起来,“弟弟救活了!只是早产身子骨弱,得好好调养着!县城的大夫医术高明,已经没有危险了!”
窦清幽一听,顿时大喜,她听说过的,八个月的婴儿之所以不活,是因为没有发育完整,有先天之症,还多是心肺,所以才不能成活。但现代医疗水平提高,很多小儿疑难杂症都能治得了。
古代也有神医名医,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是有点情况不好,可卢大夫给化了药水喂过,再找厉害的名医看诊,应该能治好的!梁氏可是一直在调养活动。
陈天宝看她欢喜的样子,又看看窦三郎,忙道,“赶紧的!把娃儿抱回屋里暖着!虽然马车上有暖炉,也冷了呢!你娘醒了没?她也该急坏了,把娃儿抱过去给她看看!又是个儿子呢!嫂子可真有福气!”
窦婶儿和连氏几个听了也是高兴,“还是咱们乡下地方穷辟,那县城的大夫医术就是厉害!这下可好了!”过来接孩子,要抱回屋。
梁氏也挣扎着要起来,“快把娃儿抱过来,给我看看!”
窦三郎好一会才松开手。
窦婶儿笑着抱进屋里,散开外包被,露出睁着两眼的婴儿的小脸,“哎呦!都已经睁开眼了!这娃儿好!长大肯定聪明!”
“这脸色也全都过来了!真是大吉大利!”
梁氏抱了孩子,检查了一遍看没事儿,大松了口气,“就算先天虚弱,咱家也能给他治好了!慢慢的治!”
“对!我家依山现在还不是治好了!肯定能治好的!”连氏笑着安慰她。
窦三郎说已经借了奶水喂了一点,又说在县城人牙子那说了请乳娘的事,“娘要吃药,奶水也会带着药,就不能喂弟弟了!几两银子请个乳娘,请个强壮点的,娘也好安心调养身子。”
“庄稼户人还没请乳娘的。”梁氏皱着眉。
窦婶儿几个都劝,“你家以后越来越忙,还要买下人伺候呢!以后四娘就是小姐了,那出门总得有人跟着伺候的!这有啥!”
梁氏一想家里也赚了有两千两银子,几两银子给小儿子请个乳娘,也就笑着应了。
窦清幽觉的窦三郎和陈天宝有些奇怪,心里狐疑,上去看看襁褓里的婴儿。
这一看,她顿时心中大惊。
不对!这个孩子不是梁氏生的那个!
“四妹!你先出来一下!”窦三郎看她的样子,赶紧过来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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