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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君夜凌

“借过。”

年青人嘴皮微动,发出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

张角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挡在门口不让人进来似乎有些无礼了。

他笑了笑,侧过身子让开。

黑衣人笔直的走进来,仿佛没看到庙里的另外两人,对郑天绝和任红玉都视若无睹。

一直走到供桌前,他轻轻一跃,仿佛狸猫般跳上神坛。

这一幕,把郑天绝他们看傻眼了,就算是张角也没料到这个年青人居然这么大胆。

这是汉末,整个社会风气,那是相当的信鬼神这些。

就连儒家也说了“敬鬼神而远之”,看清楚是敬神,不是说神不存在。

在这种风气下,居然有个人一下子跳上神坛去,这未免也太不把鬼神当回事了吧,在这个时候,这个举动绝对是惊世骇俗的存在。

张角有些方。

郑天绝自己身为术士,本身就是继承先秦炼气士和方士的传承,就有些神神叨叨的,自然看不下去这一幕,当下就指着那年青人喝叱:“大胆,怎么能对神灵无礼,快下来!”

年青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一身黑衣,神坛又处在黑暗中,整个人都像是融入到幽暗里。

这一回头,只显出一张苍白的脸庞,衬着他幽深的两只眼睛,仿佛一只地狱幽冥鬼使,从黄泉路上回望人间。

呯咚!

郑天绝尽管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一刻,心脏也不禁狂跳了一下,暗叫这少年人邪门。

“你……”

他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神坛上的年青人已经平静的问:“这神庙是你家?”

“呃,虽然不是……”

“这是我家。”

直接一句话把郑天绝噎了个够呛。

如果这是人家的家事,自然犯不着自己出头,显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但是他一看地上那个神像断裂的头颅,孤伶伶的停在供桌下面,突然回过神来,自己几乎被这少年人唬过去了,这不过是个荒野神庙,怎么可能是他的家?

说也奇怪,自己这些年只在张角面前吃过亏,但是这年青人看着年纪与张角差不多,气场却也是极为强大,差点连自己都被震慑住了。

“大胆,这里是神灵的居所,神庙所系,怎么可能是你的家?亵渎神灵者,天必厌之!”

郑天绝阴沉沉的低喝一声。

这一刻,从他身上重新爆发出属于术士的气场。

是的,连日来在张角手底下吃憋,在张角面前低声下气,他几乎都快忘记了自己是个术士。

高高在上的术士,与天上神灵最接近的术士!

轰隆隆~

随着他这句话,整个神庙一片银白,风雷激荡,雷声隆隆由远及近。

哗啦啦~

庙外暴雨倾盆,如连天接地的瀑布。

狂暴的雨声,将庙里和庙外分隔成了两个空间。

此时此刻,在小小的神庙内,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仿佛一言不合,随时会激化冲突。

黑衣青年握着剑柄的手,轻轻收紧,他没有再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郑天绝。

张角一直在一旁观察着这个年青人。

感觉十分特别。

他好像天生属于黑暗,此刻就算是在威胁,也是安静的,就像是一只潜伏在暗处的黑猫。

虽然不声不响,但张角知道,这个人十分危险。

“郑天绝,退下!”

张角轻叱一声,把血往上冲的郑天绝给喝退。

郑天绝有些幽怨的看了张角一眼,终是不敢和张角对着干,只有恶狠狠的瞪了那青年一眼,一脸悻悻的重新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

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看,那是相当的不爽。

从心理学来说,压力越大,反弹就越大。

郑天绝曾经站在高位,做为人人景仰的术士,现在只是虎落平阳。

虽然不敢对张角呲牙,但是难得遇到个看不顺眼的人,从某方面来说,他也是有一腔怨气想找个出气口发泄一下。

可惜张角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只好继续憋着。

都快憋出内伤了好么。

术士郑大师看着张角的身影,眼神越发哀怨。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角欠他很多钱。

张角向着神台上的年青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都是避雨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等雨一停我们就会离开。”

年青人一言不发,身体倒退着,缩到神像后的角落,缓缓坐下去。

阴影将他的脸庞很快吞噬。

居然是借着神像的遮掩,在神像后休息。

这个人警惕心真不是一般的强。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藏下去,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无头的泥像后,还藏着一个人。

“在下张角,还没请教兄台的名字。”

这人是张角重生在汉末以来,遇到最奇怪的一个人,张角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点结交的兴趣。

上次与太史慈失之交臂,已经让张角大为后悔,他可不想再错过人才。

行非常人之举,必有非常人的能力。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怎么给张角面子,半天没有回应,张角有些悻悻然的摸摸鼻子,感觉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这家伙,也忒有性格了,到底有什么过人的能力?

一旁的郑天绝看着张角吃憋,心里居然涌起一丝兴奋。

不过做为职场老司机,他很聪明的把这丝情绪收起来,不让张角看出任何异样。

就在张角耸耸肩膀,重新走回庙门前观看雨景时,从神像后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君夜凌。”

这声音轻的就像是叹气一样,稍不注意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张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年青人说他叫君夜凌。

汉末,姓君的?

这个姓氏有点少见。

神像后彻底沉默下去,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仿佛君夜凌从未出现过。

大雨一直到入夜都没停下。

雨势连绵不绝,庙内的空气有些沉闷,也有些湿冷。

郑天绝征求了张角的意见,把破败的门板和椅子腿拆了,劈成木材,就着庙里的一些干草生了一个火堆。

这样好歹能驱散一些潮湿寒意。

虽然以他们的身体素质,些许潮湿阴冷不会影响到健康,但是湿湿的感觉,总是让人不太爽利。

橙黄的火光渐渐旺起来。

郑天绝卖力的往里面添柴,让火堆烧得更大一点,同时给任红玉丢了几个眼神,见她不解,还偷偷做了个吃饭的手势。

咕噜~

不知道三人里,是谁的肚子发出饥饿的肠鸣声。

郑天绝老脸一红。

张角终于把目光从漆黑的雨夜收回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