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皇后先手将人抢了,焰姬也没办法再开口要人。
只能在心里暗道:凤家小姐,我帮你到这里,也算是对得起王爷,咱们人各有命,你若是活该要一辈子被困在这深宫中,也怪不到我头上了。
她陪着景帝,乘着御撵,双双驾径直去了自己的梵音殿,一路娇声软语,素手绵绵,哄得景帝方才心头阴霾一扫而光。
焰姬入宫,如今已有差不多十个年头,她本是西荒血统,五官生得就比南渊女子精致艳丽许多,加上保养得当,十年间不但容颜不老,而且尤胜少时。
加上当年在西荒与景帝的邂逅,经过阮君庭刻意安排,那番光景简直神乎其神。
佛光指引之处,有绝色少女,通体呈现,从火中走来,玉雕样的人,如初生婴儿般圣洁,让人不敢生出半点贪念。
她浴火而来,却毫发无伤,见了景曜第一眼,便预言他是命定的天选人王,来日必将统一四海,万国来朝。
当时正值盛年的景曜,本就雄心勃勃,这样的话,自然听了君心大悦。
焰姬又将小手放在他的掌心,林中立时百鸟飞腾,佛光再现,隐约可见,竟然是西荒神山上那一片禁地神宫的景象。
景曜当下引以为天人,“你叫什么名字?”
她含笑天真,圣洁无暇,“我在这儿等了四百年,从无姓名,只候着天命人王为我赐名。”
景曜哪里受得了没穿衣服的绝世美人这样恭维,当下道:“那就叫你焰姬好了。”
然而,轻易得到的,通常都不是最好的。
所以,景曜想抱得美人归,并没有那么容易。
很快,天命人王横空出世,神山圣女应运而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西部大荒。
各部蛮人王为了抢夺圣女,发起一轮又一轮突袭,而景曜自从得了焰姬,便如有神助,攻无不克,百战百胜,很快便将营盘附近的十几个蛮人部落各个打得落荒而逃,而且一路追到了神山脚下。
他本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却被焰姬拦住。
“陛下,不可孤军深入,以免招来厄运。”
景曜将信将疑,派了一队轻骑前去探路,结果这一队人进了神山,果然再也没有回来。
就在这时,焰姬又不失时机地头痛三日,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等到三日后,忽然抓着景曜的手臂道:“陛下,臣妾刚刚得到神谕,北国有六翼白虎临世,凶不可言,您务必即刻还朝,否则家国不保!”
景曜此时已经对焰姬的话深信不疑,而且这才御驾亲征,已是战果累累,此时班师回朝,正是时机,便欣然同意。
果然,他回京不出半个月,北部边境就一路告急,焰姬的预言再次应验。
第一次让凤家军吃了大败仗的,竟然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靖王阮君庭!
……
焰姬依偎在景帝的怀中,低垂的眼眸深处,哪里有半点温柔。
景曜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年被他打得嗷嗷叫的蛮人部落,都是听从了谁的安排。
靖王殿下,是西荒蛮人眼中的杀神,从他十二岁第一次出征时起,西荒人远远见了那鬼面就两腿发软!
那一次,他只是一个人,一把剑,坐在蛮人王的营帐中喝着马奶茶,就操纵着半个西荒的蛮人部落,陪她演了一出神山圣女的好戏。
浴火而生,只是因为她身上涂了西荒特产的辟火油,可以暂时不受火焰伤害。
佛光乍现,则是王爷命人远远地以一只残垣上的小孔,将绢帛上的画投射了光影所致。
至于那些见过她做军奴的蛮人,早就已经被他杀光了。
焰姬依在他的胸口,“陛下今日何以如此忧心?”
景曜将她柔弱无骨的手抓过来把玩,“唉,还不是生了一大群不中用的东西,太子如此不成体统,贤德全无,行事荒唐。老三又现在人事不省,太医院那些废物说,就算醒了,怕是人也傻了!而且凤于归那边也出了娄子,不但他自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老五也跟着一块儿丢了,人丢了是小,若是被北辰借由子说朕无心和亲,故意制造事端,保不齐又要掀起战火!还有景安啊,她也是个没出息的,听了要送她去北辰的消息,就一头闷了起来,只知道哭,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当初死了驸马,也没见她如此伤心!”
他将怀中的人紧了紧,长长叹了口气,“偏偏这个当口,前朝那些老东西又联名上本,弹劾凤于归有不臣之心,可朕的江山还指望他凤家军来镇守,他们要是能给朕换个有能耐的,也行!可偏偏没人替得了凤于归!焰姬啊,你说,朕该怎么办?”
“凤于归会有不臣之心吗?”焰姬糯糯地问,嗓音天真。
景曜道:“呵,不过是一群穷酸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凤家世代手握兵权,却一向行事谨慎,抛头颅,洒热血,从不含糊,若是有反意,朕还能在这儿抱着你?这群人就是急着互相捅刀子,从不懂得为朕分忧!”
为君者,向来猜忌多疑,更讲究制衡之道,景曜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嘴上与她念叨的,不过是随口发泄一下罢了。
焰姬嘴角微微划起,笑得有些轻蔑。
她将头在他胸口蹭了蹭,轻软沉静道:“陛下息怒,国家大事,臣妾都不懂,但是臣妾知道,五殿下和凤元帅必是吉人自有天相。”
“嗯,朕已经密诏太师,命他亲自带人前往凛州,就算寻不到五皇儿,也要将凤于归完好地给朕带回来!”
“哦,原来昨日皇上与太师在御书房中从清早议到天黑,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啊!”景曜长吁一口气,将她柔软的身子拢了拢,“这世上啊,除了你,就再也没人能让朕省心的了,焰姬啊,你若是肚子再争点气,给朕生个皇儿,朕必定不会再管那些书呆子说些什么异族不得为妃的鬼话!”
焰姬将脸埋得更深,温柔婉转道:“陛下,臣妾什么都不求,臣妾只要能在您身边就够了……”
——
此时,凛州城附近,葫芦山深处的寨子里,新制了没多久的木板床上,躺了个浑身捆满了绷带的人。
几个山贼,正将脑袋凑到了一处,盯着那人看。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大胡子的,腰间缠着件豹皮裙,颇有几分大哥风范,“这只,真的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凤乌龟?”
一个斗鸡眼的胖子道:“没错!哥儿几个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人要跟几个黑衣人同归于尽时,喊的就是‘保护凤帅!’还有隔壁那个废物,一醒来,就跟咱们喊着要父帅,所以,肯定没错!”
络腮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们觉得,老子跟他比起来,谁比较帅一点?”
一个一身白色布衣,手中拿了羽扇,貌似军师模样的土匪摇头,“不能比不能比,他这么老了,怎么能你跟大哥您比!当然是大哥您最帅!”
其他附和,“对对对!咱们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大哥您更帅的土匪!”
这个生了络腮胡子的,是葫芦山的土匪头子,名叫西门错。年纪其实不大,却为人凶狠,再加上一把络腮胡子,时不时地瞪瞪眼,特别彪悍吓人。
几个月前,凤乘鸾出门,帮凛州知府平定葫芦山,放火烧了的,就是他们寨子。
这些土匪当时逃入深山,躲了许久,见风头过去了,又试着冒出头来,左右没什么别的营生可以干,就又重操旧业,干起了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于是,这新的山寨还没盖起来多久,生意还没做几票,就凭空捡了凤乘鸾她爹回来。
西门错搓手,“hiahiahia!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看来今天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说着跳上木板床,骑到凤于归身上,也不管他身上缠满了透了血的绷带,伸手就要把人掐死。
“哎哟大哥!停停停!住手!快下来!”军师几个七手八脚把他给拖了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