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你干什么!别拦着我!我要给咱们的山寨和死去的弟兄报仇!”西门错跳脚。
军师李白翘脚在椅子上坐下,扇着羽毛扇,“好了好了!不过几座木板楼而已,你现在杀了他,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这个仇报的有什么用?而且,他死了,死去的弟兄们,也活不过来。”
“那就这么便宜他?让他睡咱们床,用咱们的药,还让咱们弟兄没日没夜地伺候他,和他隔壁屋子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儿砸?要不要等他醒了,咱们再给他娶房媳妇?”西门错气得吹胡子。
“此言差矣,大哥。”李白慢悠悠道:“就是因为咱们的山寨不能白烧,兄弟们不能白死,这床和药不能白用,所以凤于归不能死。”
“不死怎么地?等他活过来,喊来大军,再把咱们寨子平一次?”
李白耐心道:“大哥,你听说我,这凤于归,一定要活,而且必须活,他活了,咱们寨子,就活了。”
西门错心头一动,眨眨眼,“怎么讲?”
李白掰出一根手指,“你想想看,第一,天下兵马大元帅,死在咱们葫芦山葫芦寨,这是多大的罪名?”
嘶!一旁的胖子,斗鸡眼往一块儿一对,倒抽一口凉气。
结果被西门错瞪了一眼。
李白又掰开一个手指,“第二,凤家世代重臣,兵权在握,他们家,得有多少钱?”
“你想抢凤元帅府——?唔……”西门错惊得嗷地一声脱口而出,立刻被李白给捂住了嘴。
“冷静!大哥!不要总是盯着钱!”
西门错推开他的手,“那盯着什么?”
李白将扇子一敲,“钱,自然是要让凤于归笑呵呵地给咱们捧上来,而且还要让他为他女儿当初的所做作为,向咱们死去的兄弟磕头认错!”
胖子琢磨,“不能吧,这能行吗?”
李白重新悠然摇着羽毛扇,“可行。第一,凤于归所统领的凤家军,以仁德之师著称,咱们救了他父子的命,他非但不会恩将仇报,反而一定会感恩戴德,救命之恩,恩大于天!相信到时候,大哥你只要不提娶他家闺女,怕是旁的什么条件都成了。”
西门错摸了摸自己根根挺立的胡茬,“嗯,有道理,你继续说!”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不但要好好伺候这爷俩,将他们的伤治好,还要恭恭敬敬地将他们送回去。而且,关于钱的事,一个铜板也不能提!”
“神马!”西门错又不干了,“你什么都不提,凤乌龟他傻啊?他回去了肯定赖账啊!”
“大哥!你忘了?仁德啊!仁德!不能将凤于归跟咱们山贼比。像他们这种人,最怕欠别人的恩情,你这边越是不提,他就会越是会觉得欠你的,等他实在受不了了,主动开口要给你的时候,你再……嗯!”
“哦……”西门错满脸的胡子眉毛一起动,竖起大拇指,“高明!”
他拍拍手,对旁边胖子道:“绿豆,来,给你个任务。”
胖子斗鸡眼眨了眨,“大哥您吩咐。”
“从现在开始,给凤于归和他儿子吃穿住用行所有的一切全都用最好的!”
“好嘞!”
西门错又吩咐李白,“小白,你这边,务必将他用了咱们几桶水,几升米,几条绷带,几瓶药,多少人力多少钱,全部详细地记下来。”
李白颔首点头,“明白了。”
西门错将拳头的关节在胸.前按得咯嘣咯嘣响,“老子要投重注,下血本,狠狠地斩他一笔!”
几个人刚商议定,就听隔壁嗷地一声嚎叫,然后有男人惨痛地哭声和咒骂声。
李白挥挥扇子,将人都轰出去,“正好他醒了,咱们过去给孙先生帮个忙。”
……
隔壁,一个枯瘦的老头,手里拿着根银针,正在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头顶上比划。
男人满身血痕,披头散发,跟凤于归一样缠满绷带,被捆在床上,正是凤昼白。
他此时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英俊潇洒的凤府翩翩少将军的模样,一身的伤痕,狼狈不堪,两只手被草绳捆着,却挣脱不开。
“我父帅到底怎么样了!你们这群山贼!你们到底想怎样!快把父帅放了!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咳咳咳……!枯瘦老头一阵剧烈咳嗽,手不停地抖,艰难道:“二公子,你……不要再动了,老朽的眼睛都花了……!”
“你快放开我!你以为我武功尽废就奈何不了你?你们这群山贼!草寇!土匪!”
外面,门被砰的踹开,西门错抱着手臂,两脚开立,逆光站着,脸颊两侧的大胡子横飞,“土匪怎么了?土匪也是救了你们爷俩性命的土匪!不跪下喊声恩公,还骂人!土匪都没你不讲理!”
凤昼白要杀人的目光穿过凌乱的头发,简直要吃人一般,“你们不要以为废了我的武功,我就奈何不得你们!只要小爷还有一口气,就算没有武功,也一样平了你们这贼窝!”
“说得好!”外面响起掌声,李白悠然进了屋,“二公子昨天还要死要活,花式寻短见,今日就想着报仇雪恨了,这是好事啊!”
凤昼白拼命挣扎,晃得木板床快要塌了,“就是你,是你这个悍匪出的馊主意,让这糟老头子废我武功!我父帅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床边孙先生被他喷了一脸口水,无奈颤巍巍站起身来,躲到一边。
“哎,大家名字里都有一个‘白’字,你不要总是出口伤人!”换李白在凤昼白床边坐下,离他的距离刚刚不远不近,让他既恨得咬牙切齿,又咬不到他。
凤昼白就更加地恨,“你们有种就把我杀了,不要多废话!大不了二十年后,我凤昼白还是一条好汉!”
李白摇着扇子挡住口水,“啧啧啧,看把你能耐的!咱们若不是看到你为了保护自己的老爹,不惜拼尽一身武功,也要与那些黑衣人同归于尽,才懒得救你!现在这世道啊,遇到点困难就寻死觅活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多了,可能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之人,却少之又少。少将军,你孝感动天,可千万不要让咱们看错了人。”
凤昼白哪里信他的鬼话,这个叫李白的,一看就生了一脸奸相,贼眉鼠眼,刁钻诡道,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伸长了脖子,冲着李白吼,“少废话,你们这些山贼能有什么好心?说吧,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只要不加害父帅,不违背道义、不欺君叛国,将军我但凡能办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李白挖了挖耳朵,“少将军,小声点,我听得见,你都这副模样了,还这么多条件……,真是……哎!”
他伸手搭在凤昼白的腕上,“嗯,把内力全部散了,果然经脉就通了,看来你死不了了,只是可惜,二十年后,你不会是一条好汉,而是个糟老头子了!”
门口跟进来的胖子忍不住,“哈哈哈……”,然后立刻被西门错给瞪得憋了回去。
凤昼白愣了一下,原来他们废了他的武功,是为了救他的命?一窝山贼,哪里会有这等好心,“奸狡贼寇,少废话!”
西门错正在屋里晃来晃去,当下就不乐意了,“哟,你读过书了不起啊?骂人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告诉你,老子是寇,不是贼!老子一向都是明抢,干得全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从来不稀罕偷鸡摸狗的事儿!”
他跳起来就要揍人,被孙先生和胖子硬生生给抱住了。
李白被吵得头疼,站起来,“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他用扇子指指西门错,“你看看你,有没有半点当山大王的风范?”
再指指凤昼白,“还有你,还敢与你大哥号称文武双凤,除了匹夫之勇,哪里有半点脑筋?你是天下闻名的凤家二公子,拜托能不能有点涵养?能不能不骂人?”
凤昼白没见过这么苦口婆心的山贼,竟然一时语塞,可他眼下如此处境,回京途中遇袭,几乎全军覆没,五皇子也弄丢了,父帅正命悬一线,自己又武功尽废,一身重伤被人绑在床上,让他如何淡定!
不过这个李白说得也不无道理,他们既然花了这么多力气救他的命,必是有条件的,光是吵来吵去,对谁都没用。
他稍稍平静下来,“说吧,你们到底要怎样?”
“哎,这才是斯文人该有的姿态。”李白重新坐下,正色道:“其实呢,咱们葫芦山的弟兄,虽然干的事儿不好听,但也都自认是南渊的子民,凤家军为我们抛头颅扫热血,镇守边关,十数载拒敌于国门之外,我等全家老小,都感恩戴德,所以,这次救你们父子,纯属出于道义,没条件。”
“没条件——?”西门错又嗷地一声跳起来,说好的跟凤于归要账的呢?
“没条件?”凤昼白自然也不信。
李白道:“是真的没条件。我们只盼着凤将军可以早日好起来,然后重新率领凤家军,保家卫国,可以让我们……”
他想了想,让我们安心做山贼?
这个好像不妥。
“让我们安居乐业……,呵呵呵。”
凤昼白怀疑地打量他,“你让我怎么信你?”
“爱信不信,你和你爹的命,现在在我们手里,我们若是想你们死,不需要这么麻烦,只需扔出去就可以了,这荒山野岭的,野兽们可都还饿着呢。”
“又或者,那些黑衣人的后援,还在出事的地方四处搜索你们的下落,我们也可将你们抬出去,找他们换点钱,想必你们爷俩就算论斤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他说着,又把羽扇在凤昼白耳朵边上一过,“再或者,我们切掉你两根手指,一片耳朵,包包好,送去给凤家夫人,开口要上几万两黄金,想必凤夫人也不会很小气的,对不对?”
李白接着把扇子一收,“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我们除了竭力给你们父子医治伤势,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别的什么都没做。你看,孙先生一把年纪,不眠不休地从旁关护,人心都是肉长的,凤二公子,你不会无动于衷吧?”
他这一张嘴,真的是能把死的说成活得,把假的说成真的,说的不但无懈可击,而且情真意切。
胖子还在旁边不失时机地摸了摸泪。
孙先生则弓着腰,咳嗽了两声。
凤昼白始终是个心性纯良的人,就真的态度软了下来,信了几分。
“那我父帅呢?他怎么样?你们始终不让我见他,让我如何放心?”
孙先生道:“啊,二公子误会了,事实上,是这样的,凤元帅他虽然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是始终昏迷不醒,而你又情绪十分激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我们不是阻断你们父子相见,而是不敢让你去见啊。”
“不行,我要见到父帅,才能安心。”
李白摇着扇子,“想见,容易啊,不过二公子要答应我们,见过凤元帅之后,要安静下来,好好养伤,凡事好商量。”
“好。”
李白对胖子使了个眼色,“绿豆。”
“哎!”
胖子走到墙边,抬手就是一拳,咔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