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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朝的镇北军

这世上最容易满足的,是红尘下万千的皮囊。

而皮囊往往是看不穿的。

浩浩荡荡下了六个月的大雪,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空气变得温润,百姓欢呼着久违的阳春三月。

世人心思,总是能够轻易满足。

天气好,心情便好,更何况今天是镇北军回朝的日子。

大汉皇帝下了圣旨,所有臣民换了新衣,房屋瓦舍挂满大红色绸缎,鼓乐排练了一遍又一遍,就连往日调皮好动的孩童,也都站在长安街上,静静的等待着。

北国传来最新战报。

镇北军大捷。

这是一件令所有人热泪盈眶的事情。

人类立国无数年,改朝换代是常事,但魔族的侵扰从未停歇。

大汉铁骑下不知踩碎了多少敌人的头颅,盛世强军无所披靡,依然抵不过魔族的入侵。

三千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史官笔下从来不肯多一丝赞美之词,那次的胜利,人族失去了亿万生命,失去了无数铁血男儿,也差点失去人族的根基。

三千年前,魔族的獠牙直抵京都,无数大能身消道陨,也挡不住魔帝的一指。

一指铺天盖地,遮住了京都半边天,直到魔指碎裂,无数人还沉浸在莫大的恐慌中。

如今镇北军大捷,举世之喜。

镇北军代表大汉,和邻国共同抵御北方来犯的魔族。

大汉皇帝早早率领着百官站在金武门前,等待着凯旋的将士。

百姓自发列在两旁,等待着夫君兄弟。

柳生和宁裳也站在城门前,凭栏观望,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们收起轻佻的笑容,准备好了最新鲜的花瓣。

柳生听过那些激荡人心的故事,也知道千年前魔族的入侵,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来了。”

司仪急忙站起身,朝身后的鼓乐们拼命的挥动旗帜。

欢快的音符伴随着百姓的欢呼,柳生也跟着宁裳激动的挥舞双手。

带着芬芳的花瓣片片落下。

……

……

高大的白马踩着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年轻的将军脸色阴沉,双眼布满了血丝,干裂的嘴唇微张,看着满城迎接的人群,木然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明亮。

一张张殷切的脸,告诉他还活着,忽然流下了两行清泪。

身后的将士们很想冲进人群找寻自己的亲人,但大汉的军纪让他们定定的站着,却无法控制颤抖的嘴唇和眼泪。

他们太累,也太害怕,没人能理解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见到亲人的一瞬间,才分辨出真实的自己。

镇北军回归了,他们打败了魔族,身后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提醒前来接风的刘公公,代价很惨重。

欢快的乐曲变成了哀乐,漫天的花瓣失去了颜色,姑娘们掩面而泣,柳生劝慰着自家小姐,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亲人们抱住白布下的尸体嚎啕大哭,空中那一轮太阳,温暖不了大汉受的伤。

大汉皇帝从龙椅上起身,贵妃递出一帕方巾,被强硬的推开。

“着镇北军于五十里外扎营休整,三天后宣镇北将军来见寡人。”

皇帝走了,仪仗撤了,大臣们忙碌起来,贵妃和镇国侯面色担忧,匆匆回了各自的去处,谁也没看到皇帝转身时,偷偷擦了眼泪。

……

……

柳生跟小姐回了镇国侯府,门前积雪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消融了,嫩绿的枝芽悄悄冒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柳生拿出道卷,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今天所见的一切,太过于震撼,原以为世间所有,不过是陪陪小姐吃喝玩乐,听听富家公子们的风流趣事,谁成想还有镇北军这般的大好男儿。

柳生第一次,对周围的一切,产生了动摇,哪怕当初下山,也未曾想过自己会去哪里。

他生出了一个念头,一个想要从军的念头。

镇国侯宁怀铁,许多年前不也弃笔从戎,一介白衣书生做了粗布的士兵,成了席间的佳话。

柳生心下越想越激动,急忙收起道卷,跑去找小姐。

宁裳手中把玩着一枚箭簇,费解的打量着柳生,来到府里三个月,从一个懵懂的笨少年,到玩伴的家奴,虽说府里上下对他的来历颇为守口,但也不见得能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资质平常,身骨也一般,关键还未曾修行。

“你是头脑发热?”

“是真想去。”

“你可杀过人?”

“没有。”

“魔族血腥,杀人如麻,你面对强悍的敌人,拿什么争斗?”

柳生很失落,原来自己这般无用,不由得想起大青山里的日子,平静如水,也不用如此心绪。

宁裳继续道:“镇北将军绝世天才,一腔热血都在战场,未入军前便已是化境初期的修为,你能比得上?。”

“你若真想要做些什么,不如先学些本事。”

柳生一言不发,闷闷的离开,回到房间又顺手摸出了道卷,三尺长的丝帛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一边想着那位年轻的将军,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道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眼神有些模糊,柳生用力揉揉双眼,只见道卷上的文字越来越大。

柳生感到一阵不安,脑中嗡的一声,识海刺痛,极力想要扔掉道卷,双手却不听使唤,牢牢的抓着道卷,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已到傍晚。

若外人来看,柳生端端的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展开的道卷,眼睛紧闭,似是沉思一般。

柳生只觉脑海中不时有金光闪动,片刻后便毫无感觉,低头看了一眼道卷,张大了嘴巴。那些文字,怎么消失了?

柳生慌乱站起身,反复展开道卷,如此几遍,才确信自己不是做梦,那些文字真是不见了。

心下觉得疑惑,又想起画中仙姑的故事,不由心喜,莫不是自己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那张进士是得了画中的仙子,神仙眷侣,自己怎么反而丢了道卷?

忽然哑然一笑,嘲笑自己真是愚笨,定是从军的念头太重,尽想一些异想天开的事情,起身收起道卷,重新藏到了床下,不如留做大青山那些日子的念想罢了,也不再多想。

看了一眼时辰,才发觉已是晚饭时间,跑去厨房拿了两个馒头,路过宁裳的房间时,看着宁裳灯前伏案的剪影,喃喃道:“从军不行,不如考取功名。”